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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为奴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回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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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内,刚下早朝的皇帝坐在御书房里,看着百官呈上来的奏折,手持着毛笔长久地悬在半空中,直到红色的朱砂从笔锋处凝聚成滴,滴在奏折上。
他如梦初醒般看着那滴殷红的“血渍”,原本稳重的手突然便松了下来。将手中的笔一抛,重重地叹了口气。
奏折上,写的是血泪,是冤屈,是埋藏十年的仇恨。
他站起身来,走到太极殿大门口,站在高高地大殿上,俯瞰恢弘的皇宫。
当年蜀王谋反被泄密,牵连者甚众,而岳仲魁由于与蜀王勾结之书信而被牵连被抓,连坐处死。
百年征伐乱世,多是亲王谋反,兄弟阋墙,才导致那么多年的乱世,曾经他以为,这一切不会发生在自己的头上。
蜀王谋反,是他的心病,曾经兄弟情深,一同打下江山,不料此人野心膨胀,又听从谗言,密谋造反,又不甚严谨,过早暴露自己的计划,功败垂成。
想到那张临死前任不失狂妄的脸,皇帝的脸上就爬满了疲倦。
而岳仲魁,只因和蜀王书信密切,当年经手查案之人又与他矛盾剖深,一番cao作,将他沦陷进去。
岳仲魁此人过于刚直,多次与门阀世家发生争执冲突且多次主张削弱世家势力,多培植寒门子弟,导致最后被连坐时,竟无一人替他求情翻案。
如今欧阳醉竟将旧案重提,并将矛头直指自己的父亲及朝中重臣,无疑是自断臂膀,与世家为敌。
“唉。”皇帝再次叹了口气。
此时,身后,一个温暖宽厚的披风将他的伟岸的身躯包裹住,皇帝回过头,是皇后那张温柔的脸。
“丽娘。”皇帝轻轻唤道皇后小命。
“陛下为何事发愁,竟不顾天寒站在这里,若是生病妾身可饶不了这些宫人。”皇后走到皇帝面前将他身上的大氅拢了拢,道,“陛下终不是年轻人了,还是要多注意保暖才行。”
皇帝将皇后纤腰揽起,深深奉上一吻,将皇后吻得浑身发软,才缓缓在她耳边说道:“有人想翻十年前蜀王谋反的案。”
皇后一惊,双手抵在皇帝胸前,惊讶道:“蜀王当年谋反证据确凿,又如何翻案?”
皇帝盯着皇帝的脸半晌,才牵起她冰凉的手,拉着她坐在御案前,将手中的奏折交递给她道:“倒不是翻蜀王的案子,而是当年那个刺头岳仲魁。”
皇后接过奏折,将上面的文字仔细,倒是失笑道:“这竖子倒十分痴情,之前为了娶妻,奉献家财,如今为了她,又要检举亲爹和世伯们,倒是有几分胆魄。”
皇帝扫了一眼皇后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是无奈道:“还偷天换日,骗了我大乾英明神武的皇后,可不是有几分胆魄。”
皇后嗔了一眼皇帝,却笑道:“如今陛下广开科举,也算是扶植了不少寒门,虽远不如门阀实力庞大,但如今也不必在过于忌惮他们了。”
说完将自己的柔夷包裹住皇帝粗糙的大手,缓缓道:“如今天下已定,过去的旧情谊虽然也深,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欧阳醉这厮,虽然离经叛道,但是也不失为栋梁之才,陛下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吧。”
皇帝着看皇后眼中的荧荧之光,终是点了点头,似乎下了决心,道:“来人。”
手指浮尘的内侍官应声而至,躬身等待皇帝的吩咐。
第二百五十四:铸剑山庄(一)
一封炒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朝臣兴废,皆在于皇帝一言也。
只是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岳晨并不知道。此时的她正驾车赶往铸剑山庄。
岳晨这才发现,原来大乾的疆域这么大,这么辽阔。越往南边走,气候便潮湿了起来,虽然白天里比京城更暖和些,可是带着湿气的寒风透过她单薄的衣服,竟然也能让她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此时,马车还在疾行,哒哒的马蹄声,像是富有节奏的音律,给无聊的旅途增添一丝趣味。
“粥儿姑娘,要不换我把。”杨胜掀开车帘,冲着岳晨说道。
“不必。”岳晨牵着马绳,看着疾驰而过的风景,眼睛里却包含着各种探索。
不一样的树木,不一样的风土,不一样的服饰,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起来。
离京城越远,江湖人就越多,朝廷的规矩不适用,江湖的规矩更加通行。
杨胜看到她眼底的倔强,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好坐在他的身边,迎面吹着带着穿透力的寒风拍打在脸上。
只是他并没有撑多久,还是老老实实回到车厢里带着去了。
“让你去陪粥儿jiejie,你怎么回来了?”看着从外面掀帘进来的男人,慕容妍白了一眼他,看着他悻悻然地坐在自己的边上,又道,“像你这样又怎么去把粥儿姑娘抢到手。”
“慢慢来,慢慢来。”杨胜笑了笑,“粥儿姑娘,太执着了,拗不过啊。”
三人前行,终是到了泸州。
将马车还给了车行老板,岳晨好奇地看着和京城完全不一样的城市,这里的建筑和京城区别比较大,屋檐的瓦楞翘得更高,没有京城的气质恢弘,却多了几分雕梁画栋的精致韵味。
杨胜不愧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俊才,走在大街上,都是来来往往朝他敬礼打招呼的侠客。
岳晨发现,江湖中人,面上黥字的汉子并不在少数,而脸上带着伤疤,身上或是残缺的人就更多了。
人在江湖,没留下点印记岂不是白来了。
当她问及杨胜时,杨胜脸上却是向往了然的回答。
岳晨看着杨胜光滑的脸,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觉得脸上留着疤更让人向往。
岳晨摸了摸额上的奴印,心中不免也有些感慨。她多年来视其为污秽,可是没想到是脸上有伤疤,有人却视之为骄傲。
慕容妍看到她摸着自己额上的印记,连忙上前挽起她的手道:“若是你不想留这疤,江湖上也有神医能够将这疤痕去掉,我们铸剑山庄从不缺朋友,更不缺有神医之称的朋友。”
岳晨看着慕容妍不谙世事又略显骄傲的脸,不由地笑了。
祛除掉额上的疤?她似乎还从未想过。
只是越处于江湖之中,原本深藏在内心的自卑和痛苦,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却越来越看淡了。
杨胜也说道:“女子之美德不在于容貌,而在于品德,粥儿姑娘,你,你好……”
杨胜原本想说你好美,可是最后那个字依旧没有说出口。
杨胜见到她第一眼,脏兮兮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美,五官,眉眼都很美,即使额上刻着字,可是依旧很美,只是她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也藏着很多痛苦,只是现在她从来没有展露自己的心扉,若是自己贸然表白,似乎,popo&1*1-21/4*8-2*58-5
只会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岳晨扭过头看着扭捏的杨胜,嫣然失笑,顿时天地之间便失了颜色。
她轻轻说道:“我很好。”
慕容妍说的没错,铸剑山庄的朋友却是很多。
铸剑山庄终年都有客人,来来往往都是四面八方来的客人。
铸剑山庄虽名为山庄,却在泸州城城郭围了一大圈地,盖起了庄园。
“我们铸剑山庄可不比仙音教。”慕容妍眼底满是骄傲,“师傅铸的剑,是天下最好的剑,也是天下最贵的剑。”
“那肯定也不缺钱花了。”岳晨点了点头,暗阁之中也有人求过铸剑山庄的剑,确实见血封喉。
有此名号,铸剑山庄的弟子在江湖上也确实能走的敞亮些。
“俗气。”慕容妍挽着岳晨的手,笑颜如花地说道,看着眼前大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说道,“我们也只是不用为了那些吃穿发愁罢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铸剑山庄(二)
岳晨原以为,她会见到无数个铁炉,赤裸着精壮肌rou的上半身的打铁悍将,又或者摆放着无数尖兵利器的展示台。
但是这些都没有。
穿过人流涌动的大门,来到前院,络绎不绝的是前来评定手中利器的武林豪杰们。
虽然名为“铸剑”,但是侠客们手持着各式各样的奇奇怪怪的兵器,并且相互评头论足着。
他们三人出现在前院时,所有人都朝着他们望了一眼,几个弟子还恭恭敬敬地对着杨胜深深地鞠了一躬。
岳晨发现,几乎所有人,似乎都若有若无地在自己的额上扫了一眼,又故作没有在意的样子,继续和周围的人聊起天来。
但是她忍住了捂住额头的冲动,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二师兄,大师兄都回来了,怎么你们现在才回。”其中一名弟子跑上前来,扫了一眼岳晨,忍了忍,没有说话。
“路上耽搁了。”慕容妍抢着回答道,“这是我们路上遇到的贵客,一路保护了我们,待会我要跟师傅讲,让他好好谢谢这位贵客!”
他们三人越过人潮,弯过大厅,走过长阶曲廊,两边植满了翠竹穿过一条植满翠竹的幽径,便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精致淡雅的几个小楼,门窗都挂着青色的竹帘,寒风吹过,发出纱纱脆响。
虽然是寒冬,但是这里却满眼绿色。
只是没走多远,万绿丛中突然出现一抹红。
倒不是种植了冬日盛开的嫣红,而是在葱葱郁郁的竹林之中,倚竹而坐的是一个人。
浑身赤红的一人。任谁也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而当岳晨刚刚看清那人之时,只见她“啪”的一声拍了拍大腿,高声道:“我就不信他真有手眼通天的本事!我一定要找到她,将真相说出口,不然她要是心软,那可真是对不起她九泉之下的父母!”
声音不大清脆悦耳,伴随着她的声音,风吹竹叶,宛如听涛。
若不是岳晨听力好,或许听不到他们二人的谈话。
而她面对着的人,被茂密的竹林所挡,看不清长相,只听得他冷冷地说道:“如果她知道自己身处仇人之下数年之久,情绪崩溃,你又该如何?”
正当那名红衣女子怔愣片刻,正要反驳什么时。
“五娘!”慕容妍见到眼前的女子,立马将岳晨的胳膊松开,一路冲着她飞了过去。
岳晨跟着欢欣鼓舞的慕容妍,也朝五娘走去,笑道:“好久不见。”
五娘看到岳晨的脸,脸上又惊又喜,高声叫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这可真是缘分。”
岳晨道:“你为何来到这里。”
五娘眼神闪过尴尬,抬起手摸了摸简单的发髻,道:“我已经辞去离京了。”
而岳晨还想问着更多的问题时,那名被翠竹遮住的男人突然冲上前,抓住岳晨的手,一字一顿道:“那柄短剑的剑鞘,还有吗?”
岳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杨胜连忙将她的手拉住,抽回,又横身站在她的面前,不满道:“大师兄,可曾知男女授受不亲?”
岳晨抬起头,越过杨胜的视线,看到那个人。“你……我meimei呢?”
眼前之人,正是掳走,或者说是救走她meimei的那个英俊却又沉默寡言的少侠。
原本有千言万语想问,可是当她脱口而出时,最想问的还是她的meimei。
眼前少侠敛了敛嘴角,眼神戏谑地扫了一眼紧张的杨胜,道:“挺好。”
慕容妍看出他们之间的异样,连忙上来打着圆场道:“大师哥,你回来的倒是比我们快。”
眼前的少侠手里已然多了一柄冷锋凌厉的小剑,如痴如醉地看了一眼,又目光真诚地看向岳晨,道:“剑鞘,有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铸剑山庄(三)
岳晨摇头,一双手伸出,悬空在男人面前,道:“着实没有。”
“已经给我的剑,可不能再拿回去了。”男人眼神一变,两手一翻,便将小剑藏匿于衣袖之内。
岳晨看着他紧抿的唇畔,脑海里闪过霸着玩具不肯撒手的孩童一般,便失声笑了起来。
“剑你拿着吧。”岳晨的笑容生的极其的开朗,随后指了指他藏匿小剑的衣袖道,“只要不被那人瞧见,就好。”
那人是谁,胡五娘心知肚明,脸色甚是凝重,只是看着岳晨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话到嘴边,却也没有说出口。
她说完,又冲着慕容妍又笑道:“你这师兄可真——可爱?原本以为铸剑山庄大师兄谢玉封是个严肃冷峻的,没想到竟真落得个剑痴二字。”
慕容妍看着一脸宝贝的师兄,扶了扶额,无奈道:“他这人就是这样,哪点有名门大弟子的气派,我也是服气的。”
胡五娘没有说话,看着笑得明眸璀璨的岳晨,突然上前,拍上她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这样的你,才不会让人心疼。”
岳晨看着脸上难得凝重的胡五娘,眨了眨眼,没有答话。
而慕容妍听到这样的话,连忙插嘴道:“什么心疼,粥儿姑娘曾经经历过什么吗?”
原本没有说话的杨胜,却拍了拍慕容妍,打断她道:“不许无礼。”
岳晨笑了笑道:“过去如何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的往事。不提也罢。”
五娘点头,又想要说些什么,不料谢玉封悠悠抬眸,道:“既然来了贵客,师傅不在,我做主——”
他停了片刻,然后才悠悠说道:“去吃饭吧。”
铸剑山庄不愧是江湖名门,一顿饭吃的堪比京城王侯将相。五娘在席上多次欲言又止,而每次想要说些什么时,都会被谢玉封适时打断。
吃完饭后,五娘被一弟子拖走,说是有要事相谈,而杨胜,谢玉封又要处理山庄要事,只剩下慕容妍带着岳晨铸剑山庄的各处庭院闲逛。亭台楼榭,雕栏画栋,每一处都精心修饰,可见铸剑山庄的豪气阔绰,确实不是仙音教靠着村民救济,教主卖艺来苦苦支撑的门派能比得上的。
而铸剑山庄的弟子,也都衣着光鲜,穿着绫罗绸缎,生活讲究,也确实不像仙音教那样看起来仙气缭绕,实则节衣缩食,风餐雨露。
朝廷下了指令,所以岳晨去闲逛时,也听到了一些弟子在私下低语,成铸剑山庄是否会成为靶子。
而若是让慕容妍听到这样的讨论,定是横眉怒对,将闲谈的人很是批评一番。而被批评的人总是扫一眼闲庭信步,悠然自得的岳晨之后,再匆匆离开。
“你们名为铸剑山庄,铸剑炉呢?”岳晨逛了一整天,却没有发现热火朝天打着铁的场景,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铸剑炉在外面的院落呢,这里离城近,木头多,若是失火,定是大灾难,所以我们真正的庄子是在城外的山里,师傅也在那边闭关修炼,若是你感兴趣,明日我带你便成。”慕容妍说道。
得,铸剑山庄还有两处产业。
看起来确实像是挖了金矿似的。
岳晨想了想,终是问道:“你说,若是朝廷真让你们归顺,你是怎么想的呢?”
慕容妍似乎没想到岳晨会这么问,转了转眼珠子,想了片刻,道:“归不归顺朝廷,我可没办法做主,一切我都听师傅的。不过,若是欧阳醉真的是来寻仇,我想我们铸剑山庄也不必怕他。”
岳晨看着慕容妍那张明媚不谙世事的脸,唇畔勾起好看的弧度,揉了揉慕容妍的眉心,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铸剑山庄朋友遍布天下,我想也确实不必怕那样的一个人。”
番外回忆篇八:误会(一)(评论满2400加更)
闹市繁华,一个衣着光鲜的小丫头孤身迷失在街道里,只要有人顺带将她拐走,神不知鬼不觉,
从此眼前之人就不再是贵女,也许就成了勾栏院里最低等的妓女,也许就成了无知农妇,除了下地干活就只能生孩子,想到这欧阳醉竟然有些兴奋,墨色的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小女孩看到他眼底的光芒,有些不知所措,摸了摸自己胸前小辫,忍不住红了眼眶,怯生生道:“我想买糖葫芦,娘亲,娘亲就不见了。”
欧阳醉笑的亲切,竟也不嫌弃她,面容亲切地抚摸着她的头顶,笑道:“你叫什么,我带你去找你的爹娘。”
小姑娘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前,盖住大片烈阳的大男孩,一时间有些怔愣,傻傻地仰起头看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
欧阳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稍纵即逝。
他耐着性子,身子弯的更低了些,脸靠近小丫头,只有咫尺之距,唇畔微启,一股微气从他的嘴中吐出:“乖,小丫头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我叫岳夜。”小丫头情窦尚未开启,不懂男子为何靠的这么近,只是本能地应了少年的话。
“岳夜,好名字。”少年墨色的眸子倒映出女孩怯嫩的模样,尚未长开的脸上写满了不谙世事的稚气。
“你爹娘叫什么,我带你去找。”欧阳醉低眸扫过女孩子的衣裳,藕色小衫,布料算不上时上等,但是阵法绵密,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做出来的衣裳。
“我爹叫岳仲魁,是个官。”岳夜说道,言语中似乎带着几分自豪,但也许是年纪尚小,对于自己的爹爹究竟做什么,竟浑然不知。
一语言罢,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小的玉佩,说道:“这是我娘亲给我做的腰牌,说要是走丢了,可以拿这个去找捕快叔叔带我回家!”
欧阳醉眼角微微上扬,唇色仿佛荡漾着一波春水,他顺其自然地接过玉佩,心中却轻嘲此娃半分人情世故都不懂,若是遇到坏人,此时便可是人财两空。
不过好像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呢,这不刚刚还杀了人。
思绪万千,他才好生端详了此玉,勾玉形状,似乎还少了一半。于是道:“你这玉怎么只有一半?”
岳夜拧了拧秀眉,似乎发现有些不妥,连忙伸出手将玉又抢了回来,道:“我和我姐一人一半。”
姐?难道真是双生子?
欧阳醉心中一动,墨色的眸子难掩心底的兴奋,他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些许微喘,急切道:“我知道你住在哪,我带你过去吧。”
当他直起身子想要牵着小丫头的衣袖离开时,不料远处,一个娇滴滴却又气势十足的小女孩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从他身后响起。
“放开我meimei!”
少年浑身一凛,全身的肌rou像是被人拉满弓弦一般在听到女孩说话的那一刹那紧绷了起来,这种陌生紧张的感觉让他有些兴奋了起来。
他低下头,捏着衣角的手一松,看着自己身侧的女孩转过身去,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缓缓转过身,看到正怒气冲冲朝着自己走来的女童,墨色的眸更像是宁静火山口掩护的guntang岩浆,用浓郁的黑掩盖住心底的波澜涛涌。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小女孩气冲冲地跑到自己的身侧,然后将和她自己一般模样的姑娘拦在身后,双臂展开,竟然母鸡护着小鸡一般,将自己的meimei护在身后。
欧阳醉饶有兴致地看着小丫头这般做着,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将自己的眸光锁在女孩的脸上,没有放过她眼底一丝一毫的变化。
跟在岳晨身后的美妇看到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眼神又不禁扫过眼前的俊朗少年,只觉得眼前之人看起来风姿绰约,称得上是皎皎君子,而他身上的衣服,无一不是顶级秀坊做的上品,眼前之人必定是非富即贵,绝对是世家公子,于是连忙略带斥责地语气说道:“晨儿,莫要无礼。”
欧阳醉听到眼前美妇语气里的斥责,心头闪过一丝不悦,眼底的奔涌的熊熊烈火也似乎熄了下来,他淡淡道:“岳夫人养的一对好女儿。”
杨氏原本以为眼前的贵公子许是被自己的两个女儿冲撞而感到羞愧,只是没想到,话音刚落,男人原本冷淡平静的面色,突然莞尔一笑,由衷赞叹道:“一个娇俏可爱,一个早熟善良,想必身为她们的母亲,也定是个绝代佳人,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杨夫人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纪轻上许多的少年,此时的他,双眸弯弯也难掩眸中灼光,唇畔勾起展露完美弧度,瑰姿玮态,不可胜赞。这才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少年调戏了,也不免脸一红,正色道:“不知公子乃谁家少爷,将来必登门拜谢。”
欧阳醉笑的潋滟,余光扫过正在对着meimei嘘寒问暖的小丫头,掩下心中的不满,笑道:“不才乃欧阳府欧阳醉是也。”
番外回忆篇九:误会(二)(收藏过一千四加更)
“刚刚给你买糖人,结果你不见了。”岳晨的眼角里还挂着两滴晶莹,小小的rou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剥开,却只剩一纸的糖水。
日头太晒,给化了。
岳晨看着手里反着阳光的糖渍,尴尬地说道:“啊,化了。”
岳夜瘪着嘴,看着jiejie手里化成一滩的黏腻,委委屈屈地抽泣了起来。
小孩子的哭泣像是绵绵不绝的活泉一般,细密而绵长,看着自家女儿哭泣起来,杨氏也尴尬了起来,牵起女儿的手,就想着回家,但是小丫头片子倔强起来,哪里管得了这些,一个劲地在原地哭,声音不大,就只是哭。
“meimei,油纸上面还有些糖渍,你要不先尝尝?”岳晨看着哭闹的meimei,也有些没办法,举起油纸放到岳夜面前,认真而讨好。
果糖的香气,扑鼻而来,岳夜眨了眨已经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凑上前去,想要尝一尝。
“你这样,哪有官家小姐的气派。”杨氏连忙轻声贺止,然后使使眼色,身后的奴仆立即凑上前来。
杨氏无奈,只能掏出铜钱交给随身的奴仆,让她再买些糖食,吩咐完了,才想到这不是让外男见笑,回过头,却发现身边的少年已经不见。
摇了摇头,想着也许是看到小孩子哭闹,觉得不适便走了,暗自又苦笑了一番。
可领着两个孩子还没走半步,一个清俊好听的声音悠然出现在她们的身后:“夫人,小丫头想吃糖,给她们买就是了。”
杨氏回头,看到原本俊朗的少年举着根糖葫芦,一脸微笑地站在她们面前。
在如此烈阳酷暑之下,他的笑容宛如一股清风,将人心中的燥热吹得四散。
岳夜看到糖葫芦,连忙破涕为笑地跑到欧阳醉的面前,跳着高地想要那串糖葫芦,而岳晨默默地跟在后面,轻轻地抓了抓meimei的衣角,让她别太冲动。
欧阳醉弯下腰,视线与岳夜平齐,温柔地将糖葫芦串递给岳夜。
岳夜满心欢喜地结果糖葫芦串连忙开心地舔了起来。岳晨捏了捏手中的糖纸,看着meimei大快朵颐,一时也有点羡慕,只是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
欧阳醉余光一丝不拉地将岳晨的反应看在眼底,心中升起一丝愉悦。
“欧阳公子,这一串糖葫芦价值可不菲吧。”杨氏看着岳夜手里的糖葫芦,心中有些无奈,盘算着自己手里的月钱,想着怎么算。
如今天下大旱,哪有那么多新鲜瓜果可以供做糖串。
“岳夫人不必紧张,这点小钱,我欧阳家不会放在眼底,相反,岳府近日开设粥铺,发放粮食,这一笔笔都是不菲的开支,这一串糖葫芦就当做为百姓感谢府上大人的谢礼了,还望不要嫌弃这礼薄。”
杨氏颔首,也算是应下了,此时,仆人也买了糖食,杨氏接过糖食,正想着递给一直没吃到糖的岳晨,只是一旁的欧阳醉似乎诧异道:“咦,小丫头,你手里拽着什么。”
没想到欧阳醉竟不管不顾地将岳晨捏着的手,紧紧地抓了起来,将她手心剥开。
岳晨痴痴傻傻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的兄长般的男人,将自己的满手黏腻糖渍的手拿了起来,又将她的手掰开,一股子羞恼的感觉涌上心头。
只是那双还带着rou乎乎的手哪是欧阳醉的对手,只能看着欧阳醉将她手里被捏的发皱的油脂捏起,笑道:“一个糖纸而已,没有就扔了。”
岳晨的脸都羞得通红,她的手因为糖渍和汗渍,手心已经起了又黑又黏的污渍,此时又在外人面前暴露,一张脸也又气又羞,。
原本欧阳醉还存着逗弄的心思,只是耳廓不自觉地一动,远处轻微有些声响。
欧阳醉便灭了逗弄这个小丫头的心思,面色也变得平淡如常,松开她的手,起了身道:“夫人还是快些回去吧,这一手的污渍,存的久了,容易招虫蚁。”
不出所料,原本就羞红脸的岳晨立即吓得脸色发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祈求着快些回去。
目送主仆几人离开,欧阳醉脸上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待他们走后,他才终于摆脱了烈日和烟火的双重折磨,纵身隐匿阴影之处。
他抬起手,嗅了嗅手心,上面还带着果糖的气息,还有女孩微微汗液的味道。竟意外地不觉得难闻。
伸出舌头,扫过手心里那黏腻的糖渍,舌尖传来美妙的触感,欧阳醉愉悦得竟眯起了眼。
想着刚刚那个少女故作老成,但一旦出现事情,又原形毕露的模样,欧阳醉就不觉好笑。
突然,他发觉自己似乎沉溺于幻想之中有些久,面上有些不豫,皱着眉盯着自己的手半晌,终究是烦躁地甩了甩手,才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朝着迎面而来的一干壮汉,欧阳醉眸色寒冷,此时的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颇有一种威严压迫之感。
对面的,是他们庄子里收租的管事们,收到了租子,正打算回禀他的父亲罢了。
欧阳醉并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不过就算看到什么,也无济于事。
毕竟谁也管不得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家仇(一)
夜已很深,在黑暗的道路上,一男一女,如鬼影重重,任由黑暗吞食。虽然是冬夜,却是无风,寂静得那两个人儿,仿佛只是铸剑山庄雕刻的石像。
“我们铸剑山庄的事,我认为不该让她扯进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如划破夜空的流火,将寂静打碎。
“他的事,恐怕本就不是你们铸剑山庄的事,更是她的事。”黑暗中的女声,清冽如黄莺出谷,只是此时,她的声音略显低哧。
“但是看她的模样,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现在让她离开,正好。”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还是觉得得让她知道真相。”黑暗中的女声,轻柔得宛如呓语般,带着半分惆怅半分不解。
“你明知道做个无知的愚者,要比做个痛苦的智者要快乐的多。”黑暗之中的男声带着过分的冷冽与清晰。
“但我原本没得选——但是晨儿可以选,她还年轻还有无限种可能。”女声包含着痛苦中还带着些许不甘,不甘中还带着悔恨。
男人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活在仇恨之中,会是怎样的痛苦,人生又是何等的灰暗。”
而女人却哧道:“那你知道她在仇人身下辗转承欢,又是何等凄凉?她一切悲凉皆由他而起,如今你们就教她逃避?”
男人又道:“你也看出来,在仙音教的她,已经没有当初的心如死灰,一脸死相,仙音教教她一切放下,你难道让她重新拿起,你不知道这有多残忍……”
岳晨屏住呼吸,凝住心跳,将两人的对话听得半字不拉。
她知道这两人是谁。也知道他们嘴里的那个“她”又是谁。
任是傻子,也该知道,这两人说的是谁。
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兴奋,辗转反侧难眠,出来闲逛也能听到这样的平地惊雷。
什么叫做在仇人身下辗转承欢,什么叫做一切悲凉皆由他而起?
到底有什么事,还是她不知道的。
岳晨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又麻木。
她该转身悄然离去,明日太阳初升,装作一切浑然不知?
还是就此纵身上前,抓着两人的衣袖,从此问个清楚?
可是她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哪里,蓦地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羞愧,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又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恐怕是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能了解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曾经对他,抱着多么强大的渴望和依赖。
他们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
无知的愚者,果真就比清醒的智者,要快乐吗?
思绪万千,想让自己离开,可是她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僵硬地无法一动,就连眼球,都不能移动。
她用力咬着牙,想让大脑驱使自己移开,却不料只品尝道液体的咸苦。
“粥儿姑娘,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岳晨只觉得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包裹住。
虽然实际上只是包裹住了她的肩膀。
杨胜想说,他已经在她身后,默默观察了她好久,终究忍不住将她叫醒。
黑暗的道路突然出现了一盏灯。将众人的身影全部照亮。
杨胜看清了她,一个瞪大美丽的双眸,毫无生气看着远处的她。
胡五娘、谢玉封也看到了她,一个惨白了脸,宛如地狱爬上来诉说冤魂的脸。
她似乎还在流泪,只是她似乎并未察觉,她机械般扭过了头,对着杨胜惨然一笑,便将男人的手从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推了下去。
既然被发现了。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胸口似乎包含着一种力量,将她推着向前走。
于是她一步一顿地,朝着两人走去。
挂着泪珠的睫毛下,是一片凄凉无助的眸色。
一段路并不长,但她走了很久很久。仿佛是一段天涯到海角的距离。
所有人也看着她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五娘,没有人出声打断,也没有人上前阻拦,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路靠近。
“既然被你们发现了。”岳晨垂下眸,掩下她眼底决然的眸色,两滴guntang而晶莹的泪珠垂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你——”胡五娘此刻却是犹豫了,不敢看着眼前的女子,只是侧过头,询问般的姿态看着身旁的男人。
“没事。”岳晨却痴痴地笑了一下,道,“贬为贱奴我都没有崩溃,又何况更大的灾难呢……”
她听到身后的男人抽了一口气。
但是也无关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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