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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武侠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二章 水母阴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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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南燕分分钟就把戴独行这个武林辈分最高的人之一、的底细掀了个底儿朝天,一时间令人骇然;
就算是“君子剑”黄鲁直还有“盗帅”楚留香都吃惊不已,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位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独行侠,从前竟然是个大盗!
戴独行愕然了一下,旋即摇头叹息,虽然脾气火暴一些,但这位心胸坦荡,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已经改邪归正,并且在江湖上几十年间都做好事儿,谁还能责怪他?就算是天峰大师亦不能吧?
水母阴姬随手向楚留香一指,道:“这人呢?”
楚留香眼睛转了转,忽然笑道:“我看还是别猜的好!”,虽然是在笑,但楚留香心中也是隐隐的有些期待,暗自思忖,“你若连我的武功来历都知道,那我才算佩服你了。”
宫南燕果然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此人和胡铁花一样,江湖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武功来历,只知他们本是世家子弟,而且自幼好武,是以家里为他们请了不少武师,但他们的武功却绝不是这些武师能教出来的。”
楚留香点着头,微笑道:“一点也不错。”
宫南燕道:“所以当时有许多人怀疑,他们家里一定有位隐迹江湖的风尘异人,在暗中偷偷传授给他们武功,也有人怀疑他们凑巧得到了一本前辈高人留下来的武功秘笈。”
楚留香笑道:“你能知道这么多,已算不容易了。”
宫南燕也不理他,接着又道:“可是,他和胡铁花虽是一起长大的,武功的路数。却绝不相同,胡铁花武功走的是刚猛一路,似乎和昔年‘铁血大旗门’的武功有些相似。”
楚留香忽然笑不出来了,面上已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宫南燕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缓缓接着道:“昔年铁中棠重振铁血大旗门后,‘夜帝’父子就和大旗门中一位叫赤足汉的前辈,远游海外,他们曾经经过胡铁花的故乡,以弟子推测。赤足汉或许收了胡铁花做徒弟,而楚留香的武功却是夜帝亲自传授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次你猜的虽不中亦不远矣,难怪江湖中人人都怕你们,看来你们果然真有两下子。”
听到“夜帝”和“铁血大旗门”的名字,连“水母阴姬”也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不过楚留香却是眼睛一转,道:“你能推断我的来历。武功路数,那……韩文呢?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
提及韩文,宫南燕面色古怪,久久不语,这一次,她想的时间更长了,道:“‘剑神’韩文……他能击败李观鱼,自然不容小觑,但他的剑。他的武功却都很驳杂,难以辨认,或许,到了他这个境界的人,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招式都不奇怪了吧?”
果然,宫南燕猜不出来。
........
........
水母阴姬也是沉吟半晌,道:“这三人是为何而来的?”
九妹躬身道:“他们说是来找人的。”
那白衣美妇也躬身道:“弟子早已告诉他们。本谷绝无外人出入,他们居然还不相信,真是岂有此理。”
“水母阴姬”冷笑道:“他们想怎样?”
戴独行抢着道:“你是不是要我们说老实话?”
宫南燕道:“说。”
戴独行笑了笑,道:“我们本是来找人的,人既不在这里,我们现在已经想走了。”
宫南燕冷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本宫一向是来得走不得的,你想进来,绝没有人拦阻,你若想出去。就难如登天了。”
水母忽又道:“告诉他们,无论他们用什么法子,只要他们能将本宫自这圣水莲台上推下去,本宫就放他们走。”
宫南燕道:“你们只要……”
戴独行大笑道:“我们又不是聋子,她说的话我们已听见了,用不着你再说一次。”
楚留香道:“却不知她说的话算不算数?”
宫南燕沉着脸道:“宫主令出如山。永无更改。”
楚留香和戴独行对望一眼,面上都不禁露出喜色。
他们见到这“水母阴姬”坐在激涌的水花上,竟安如泰山,已知道此人非但轻功已登峰造极,气功亦深不可测,他们的确未必是她的敌手;
她若找他们挑战,以他们的身份,既不能拒绝,也不能三个打一个,那么今天他们只怕是的确很难活着走出这神水宫了。可是现在阴姬既然如此托大,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凭他们三个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若还不能将她自这根本坐不稳的水柱上逼下来,那才真是怪事。
戴独行生怕她又改变主意,故意冷笑道:“人家既然一定要这么样做,我们也没法子,是么?”
楚留香道:“这就叫客随主便。”
到了现在,眼瞧着水母阴姬如此威势,他们也知道再留下来就是死,不如先退出去,从长计议,否则,人救不出来,他们也要搭进来。
戴独行眼珠子一转,道:“但我们却还要商量商量,不知行不行?”
水母阴姬只挥了挥手,宫南燕就冷冷道:“反正你们商量也无用的,去吧!”
戴独行将楚留香和戴独行拉到一边,忍不住笑道:“看来这次‘水母阴姬’的跟斗是栽定的了。”
黄鲁直却皱眉道:“可是,她既敢这么样做,说不定就必有制胜的把握。”
戴独行笑道:“你也不必太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凭我们三人之力,一冲而上,就算她连人带柱子都是铁铸的,也难免要被我们冲倒。”
黄鲁直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阴姬能有什么稳操胜算的法子,但他为人谨慎,还有些不放心,道:“铁人是死的,她却是活的,我们三人一起全力冲过去,若是被她闪开,那时你们上无可借之力,下无立足之地。只怕就难免要跌入湖中,纵然不被她们所擒,也无颜再试第二次了。”
戴独行也不禁皱了皱眉,道:“这也有道理。”
黄鲁直道:“是以,以在下愚见,我们三个人绝不能同时出手,只因三人同上。虽然力量大些,但一击不中,后力便不继……”
戴独行道:“但我们三人若是分开出手,力量岂非更不够了么?”
黄鲁直道:“我先以长虹贯日的身法,向她冲过去,看她如何招架闪避,香帅紧随在我后面,等我一击不中,香帅再向她进攻。这次她身法已变了一次,气力必已消耗,变化必已稍缓,就算香帅这一击仍不中,等到戴老爷子作第三击时,她必已成了强弩之末,戴老爷子就不难一击奏功了。”
戴独行拊掌道:“不错。这法子果然妥当得多。”
楚留香却摇了摇头,道:“这法子也不好。”
戴独行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她真力显然在我们之上,而且我们向她进攻时,身子凌空,全无着力之处,她坐在水柱上,无论如何总比我们稳些,是以我们若是分三次出手,很可能都被她以掌力震得一个个的跌下来。”
黄鲁直失色道:“不错,她的身法根本不必变化。只要安坐在上面,以先天掌力向我们击出,我们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戴独行却望着楚留香笑道:“你既然这么样说,想必已有好主意。”
楚留香压低声音道:“最好的法子,还是由我们三个人一起冲过去,但我却并不向她进攻。身子凌空后,我就改变方向,去斩她座下的水柱,你们两人不妨虚张声威,来掩护我,也不必真的和她力拼。”;
他笑了笑,接着道:“只要水柱被冲散,她还能在上面坐得住么?”
........
........
这法子说出来,连黄鲁直都不禁喜动颜色。
戴独行拉住楚留香的手,笑道:“我闯了几十年江湖,想不到还不如你这个年轻人啊!楚香帅……名不虚传!”
黄鲁直道:“香帅果然是智勇双全,非人能及。”
戴独行道:“这就叫做射人先射马,马若倒了,人还能坐得住么?”
他们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实在无懈可击,妙不可言,“水母阴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此番也必败无疑。
宫南燕却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你们商量完了吗?”
楚留香笑了笑,道:“完了。”
宫南燕目光闪动,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人,难道还能商量出什么妙计不成?”
她这话是望着黄鲁直说的。
黄鲁直果然道:“在下等商量的……”
他居然像是又要说老实话了,戴独行和楚留香不约而同,大声道:“我们话已说够,动手吧!”
他们早已约定好了手势,此刻楚留香一挥手,三个人就立刻并肩掠起,刀光剑影已化做飞虹,横贯了湖面。
要知“水母阴姬”座下的水柱高有三丈,水柱在湖心,距离湖岸便不止六丈,戴独行他们轻功就算高极,也难一掠六丈。
但他们却是自湖畔的一块巨石上掠过去的,这巨石突入湖中,距离“水母阴姬”已只有三丈左右了。
要他们一掠三丈,并非难事。
这时他们胜算在握,更是精神百倍,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武功发挥到极致,远远望去,只见三个人如银汉三仙,带着长虹飞天而起,就连神水宫的门下弟子见了,也不禁为之目眩神移。
水母阴姬仍端坐未动,眼见三人距离她已不及八尺,楚留香忽然长啸一声,身形骤变,以掌作刀,手灌真力,向“水母阴姬”座下水柱冲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水母阴姬的身子忽然向下一沉,双手在水柱上按了按,水柱上立刻分出三道分泉,直射而出。喷泉的水力本已极强。此刻再加上水母惊人的掌力,水箭飞出,其速度和力量纵然雷霆闪电也不可比拟。
楚留香他们的身形本在全力前扑,要闪避哪里还来得及?只见一片银光迎面而来,胸口立刻感觉到一种空前未有、无可比拟的撞击之力,仿佛四面的山峰,全都向他们压了下来,三人大骇!
就在此时,却是很多声清脆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就连那喷涌而出、攻向楚留香三人的水柱也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中不能动弹!
“这是……寒冰绵掌!”;
楚留香见过韩文给他表演过自己的功夫,因此也认出来了!但他也没想到韩文的寒冰绵掌竟然这般厉害,这座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的镜湖,竟然全都被冰封住了!
一人身着黑衣,星月之下。闲庭信步而来,不是韩文又是谁:“楚留香!别来无恙乎?”
“你……”;
楚留香尚且没说什么,宫南燕却是大感诧异,她原以为,破坏了韩文的那艘小船儿,他就不能进来了,没想到啊!
韩文跺了跺脚,低头看着冰面,道:“我虽然水性不是很好。做不成水里游鱼,勉勉强强只能是个不会被淹死,但是啊!我还会一门儿独门功夫,而且,我也想明白了,为什么你们神水宫要杀我!”
他没有让别人插言,自顾的说道:“楚留香或许是因为天一神水的缘故。但是我……我不应该在楚留香的小船儿上卖弄武功,以至于被你看到那五具冰封的尸体,水母阴姬……冰克水,你岂能放过我?”
韩文说着话,也盯着宫南燕的眼睛去看,果然,他这次,猜中了真实的目的。
.......
.......
楚留香摸着鼻子,突然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想要知道一件事情……司徒静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倒好像也知道了什么!阴姬!你难道就不想说点儿什么吗?”。韩文突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帕,这是雄娘子的东西,他什么也没说,但好像是什么都说了!
阴姬面色一变,又沉默了很久。先是驱散了身边儿所有的人,包括宫南燕,幽幽一叹,黯然道:“她一直都不知道我是她的母亲!”
所有人都怔住了!即便是韩文,即便他了解了一些情况,可此时此刻也不禁愣了愣。
韩文实在想不到独步武林,不可一世的“水母阴姬”也是被情所困,为情颠倒,更想不到她的情感竟如此不正常。他总算已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她是个“蕾丝边儿的”!
阴姬本来就是个不正常的女人,她的情感是畸形的,她讨厌男人,却将情感在女人身上发泄。所以她收了很多美丽的女弟子,而且建造了很多秘道,可以直达她所有女弟子的寝室。
那白衣美妇曾经警告因为“天一神水”而前来打探消息苏蓉蓉,不许她随意走动,就是怕“水母阴姬”看到她,也对她生出畸形的爱恋,那实在是种“想不到的可怕灾祸”。
昔年雄娘子到了神水宫,也和阴姬有了不正常的关系,等到阴姬发现他并非女人时,已经迟了。但雄娘子一身兼有女性的温柔,和男性的魅力,“水母阴姬”终于也爱上了他,而不能自拔。
于是,他们生下了司徒静。
可是雄娘子却不甘永远“雌伏”在阴姬的裙下,他一心想离开这里,阴姬虽不放他走,但雄娘子却以此秘密要挟她。
“水母阴姬”自然不愿被别人知道她是个变/态的女人,最后只好放他走了,而且永远不许他再回来。
但她还是忘不了,因为像雄娘子这种一身兼具男女两性之优点的人,世上只怕还没有第二个。所以阴姬就选中了和雄娘子长得很像的宫南燕,来作自己的爱宠,以填补自己心灵上的空虚。
就因为这种不正常的情感,才会引起这许多不正常的事。
现在,韩文也好、楚留香也罢,终于发现了阴姬的秘密。
楚留香愣了很久,旋即摸着鼻子道:“你自然不会说的,因为你是个‘圣女’。怎么能生孩子呢?而雄娘子每五年见她一次,为了遵守昔日的誓言,也只好欺骗她,说她的母亲早已死了。”
阴姬道:“就因为我们的态度太暧/昧,所以她就认为她的母亲就是被我害死的,一直想复仇。”
楚留香叹道:“可怜的孩子,她难道不明白永远没有机会的么?”
阴姬道:“所以她就找机会,直到那恶僧无花来了,她知道无花是少林的弟子。在江湖中人缘又很好,她想借无花的力量来对付我,所以竟不惜以色相来诱惑无花。”
楚留香这才恍然大悟。
他本来就在奇怪,司徒静只不过是个少女,纵然怀春,也不至于如此淫/荡,竟主动向无花投怀送抱。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司徒静对无花也有目的,两人正是尔虞我诈,都没有存着好心。
阴姬又道:“谁知道无花也想利用她来偷天一神水,得手之后,立刻就将她弃之如屣,她那时肚里已有了身孕,怕我以门规处置,竟含恨自杀了。”
说到这里,她语声也已哽咽。惨然道:“她却不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杀她的,直到死的时候,她……她还是不知道我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这段曲折而悲惨的公案,直到现在,才完全水落石出。
楚留香长叹着:“如此说来,你是早就知道此中内情的了。”
阴姬道:“我自然知道。”
楚留香道:“那你为什么还怀疑是别人偷盗了天一神水呢?”
阴姬道:“我根本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别人,只不过。这件事的秘密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一定要找个替罪羔羊。”
楚留香故意问道:“你找的是谁?”
阴姬道:“楚留香。”
楚留香苦笑道:“你总算找对人了。”
阴姬道:“我只有找他,因为只有他才能做得出这些事来,我去找别人,江湖中人又怎会相信呢?”
她语气中居然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反似觉得很得意。
楚留香忍不住道:“你为了保全神水宫的名誉,竟不惜牺牲一个无辜者的性命么?”
阴姬厉笑道:“为了保全神水宫的名誉,我不惜做任何事。”,她语声顿了半晌,忽然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何况,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别的男人,在我眼中实不如条狗,莫说死了一个楚留香,就算死一千个。一万个又有何妨?”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你并不是为了他失约才要杀他的。”
阴姬道:“不错,他不来固然要死,来了更是非死不可。”
楚留香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你还记得有个人叫柳无眉吗?”
阴姬道:“我当然记得,她是石观音的弟子。”,她语声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你怎会认得她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用不着吃醋,我并不认识她,只不过因为她最近做了件很轰动的事,所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阴姬道:“很轰动的事?是什么事?”
楚留香道:“她为了要求你为她解毒,所以要害死楚留香。”
阴姬道:“解她的毒?她中了什么毒?”
楚留香讶然道:“你不知道?”
阴姬道:“我只知道她根本没有中毒。”
.......
.......
“看来一切的事情都有了一个解决!那么!开始吧!”,韩文的袖子中缓缓的滑落出一柄剑,一柄锋利的剑,剑锋遥指水母阴姬,道:“我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找你一较高下呢!”
水母阴姬面容变幻不定,忽然抬头问道:“你手里既然有他的东西,他的人呢?”
“他”当然指的是雄娘子。
韩文沉吟了一下,道:“这个问题你问错人了,你应该问的不是我,而是宫南燕!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我可不想你跟石观音一样,站在我面前,连八成功力都不能施展!”
“也好!”;
水母阴姬冷哼了一声,旋即飞舞而去,虽然她在水里的功夫天下无双,但在陆地上。那也是天下少有的罕见啊!
冰面上,韩文抬起自己的剑,挽着袖子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抬起头,看着身前的三个人,道:“看着我做什么?”
“你就这么有信心?”,楚留香叹着气问道。
韩文摇头失笑,道:“我为什么没有信心呢?怎么?你们不走吗?一旦我战败了,你们的形势……可不容乐观啊!”
戴独行拱了拱手。道:“韩先生是我丐帮的大恩人,老朽就算是把命留在这儿又何妨?”
黄鲁直与楚留香相对而视,都是叹了口气,楚留香道:“这么一场旷世大战,我若是看不到,恐怕会后悔一辈子的!没办法,我这人。好奇心很重的!”
“多谢!”;
韩文笑着点了点头,仰面躺在冰面上,看着星光,看着自己的剑,却是一言不发,宁心静气。
江湖中人对水母的禁宫曾经有过许多种想像,因为根本从无一人到过这地方,是以就觉得更神秘。
有人甚至将这地方想像成天宫一样,其实。这也只不过是间以大理石砌成的地室,并没有什么十分华丽的陈设。
“水母阴姬”显然并不是个注重享受的人,她只是将这地方保持绝对洁净,任何地方都找不出一粒灰尘。是以四面的大理石看来,就像白玉般的晶莹生光。
石室中只有一床一几、一个并不太大的衣柜,和一些铺在地上的坐垫,除了这些生活上最低限度的必需之物外。这屋子里简直没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可见“水母阴姬”非但洁癖很深,而且生活简单,自律极严。和江湖中人想像中的“水母阴姬”完全不同。
线条简单的短几,只有一只白玉茶盏,坐垫是用白色的马尾草编成的,虽然有很多女人都喜欢将一些贴身的秘密藏在枕头下、床褥里,但“水母阴姬”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这种女人,她的床单连一条绉纹都没有。
她双眉紧紧皱着,脸上带着怒容。目光看来却有些忧郁。一走进屋子,她就躺到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宫南燕也回来了。
天下所有的弟子走入师长寝室中,一定都会先禀报。再问安,武林中人虽不拘小节,但师徒之礼还是不可失的。何况神水宫规矩之严,更是天下皆知。
奇怪的是,宫南燕却随随便便的就走了进来,就像是妻子走入自己丈夫的寝室似的,而且居然坐到床上去了。
阴姬还是躺在那里,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徒弟坐到她床上,她这生具洁癖的人,却一点也不在意。
果然,她们的关系,真的是“蕾丝边儿的”;
阴姬忽然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厉声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在瞒着我,是不是?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宫南燕用力咬着嘴唇,不说话。
阴姬道:“昨天晚上你见到‘他’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等到今天早上你才回来?”
她的手转动,将她的头发缠在手上,宫南燕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但嘴角却泛起了微笑,道:“你在吃醋?”
阴姬道:“我吃什么醋?”
宫南燕不怀好意的笑着,道:“你是不是怕我和他有了什么关系,所以才吃醋?”
阴姬笑了,笑得却有些不安。
她笑着道:“你和他怎会有什么关系?”
宫南燕眨着眼道:“为什么不会?他是男人,我是女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岂非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么?”
阴姬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放松了她的头发,嗄声道:“但你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是吗?”
宫南燕将头发甩到面前,轻轻的抚摸着,喃喃道:“他实在是很有趣的男人,难怪你一直忘不了他。”
她脸上渐渐泛起一阵红潮,像是已有一股热流自心底升起。
阴姬吃惊的望着她,道:“你……你难道真的……”
宫南燕星眸朦胧,柔声道:“奇怪的是,他对我的动作,竟完全和你对我做的一样。当他的手在抚摸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但他却比你……”
“叭”的一声,阴姬的手已掴在她脸上,怒道:“不许你再说下去!”
宫南燕手抚着脸,忽又吃吃的笑了起来,道:“你在吃醋,我就知道你在吃醋。”
她的手环抱起阴姬的脖子,用牙齿啮着她的耳朵。柔声道:“我喜欢看到你吃醋,只要你也肯为我吃醋,我就算立刻为你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阴姬木然坐着,眼睛似乎也有些潮湿了,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宫南燕道:“只因我受不了,我已经快发疯了。我要报仇。”
阴姬道:“报仇?”
宫南燕道:“每回你和我好的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像他,你才和我好?每当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他也用这种法子抱过你,你才用这种法子抱我?你抱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阴姬道:“你……你想得太多了。”
宫南燕道:“我不但为自己报仇,也要为你报仇。”
阴姬声音已颤抖。道:“为我?”
宫南燕道:“因为他抛弃了你,但你却一直忘不了他,你爱他,他却反而以此来要挟你,逼着你只好让他离开这里……”
阴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搂着宫南燕,良久。突然问道:“他的人呢?”
宫南燕面色一变,变得很狰狞,刚想说什么,她的人已飞了出去。阴姬不知何时已跃起,面上仍然木无表情。
宫南燕“砰”的撞上石壁,再滑到地上,吃惊的瞪着阴姬,目中充满了惊疑不信之色,颤声道:“你……你?”
阴姬道:“我……”
宫南燕目中忽然流下泪来,道:“你怎么……怎么忍心对我下手?”
阴姬道:“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
宫南燕嗄声道:“他?谁?”
阴姬沉默着。她的手也已开始发抖。
宫南燕吼道:“原来你还是爱他?原来我只不过是他的代用品,你竟不惜杀了我替他报仇,但你可知道我杀他是为了你么?”
阴姬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宫南燕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还要……”
阴姬道:“你不杀他,我也许会杀他,但你杀了他。我就要为他报仇,无论谁杀了他,我都要为他报仇。”
宫南燕沉默了半晌,黯然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懂了。”
这意思其实并不难懂,正如一个孩子做了坏事,父母固然要打他罚他,但别人若打了他,做父母的非但心痛,说不定还会去找那人拼命,这就是“爱”,永远令人不可捉摸,但谁都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阴姬叹息着道:“你懂了最好,我也希望你能懂。”
宫南燕道:“但你莫忘了,若不是我,你……”
阴姬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宫南燕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说不出了。
沉默,沉默得令人窒息。
........
........
“你来了!”,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韩文也直挺挺的从冰面上站起身,看着水母阴姬,道:“你确定现在可以发挥全部的实力了?”
“是的!”,水母阴姬点了点头。
不久前的阴姬还是独步天下的神水宫主,一举一动中都充满了威严和自信,令人不敢不对她尊敬。
但现在的阴姬却已变成一个平凡的女人,一双清澈明锐的眼睛里,已充满了纷乱的情感,威严镇定的面容也变得焦急而激动,平整的衣衫也起了绉’纹,甚至连一双手都开始有些发抖。
韩文再也想不到一个女人会在片刻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不可一世的神水宫主,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这改变实在太大,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她在这段时间里所忍受的痛苦和折磨,只怕也不是别人所能想像的。
韩文叹道:“我本不想扰乱你心神,可是你现在的确不适于和人动手,我也不愿乘人之危,再给你一点时间调整下吧!”
阴姬的身子忽然又枪一般挺立了起来,冷冷道:“杀人用不着等到心情好的时候。你只管先出手吧!”
韩文道:“你现在真的能出手?”
阴姬冷笑道:“你用不着为我担心,还是先为你自己担心吧!只要你能挡得过我五十招,也就不枉你学武一世了。”
韩文笑道:“你口气倒真不小。”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将这片镜湖的冰面融化开来,水母阴姬很骄傲,他韩文何尝又不是如此?他不愿意用寒冰绵掌的功夫来克制水母阴姬,因此才会有这么一手;
水母阴姬心神不定,失了“人和”,韩文让了“地利”。也就是说双方还在一个水平线上。
“让我看看你的功夫跟你的口气是不是真的成正比!”,韩文傲然的举起长剑,脚步向前踏去,每踩一步,水面上都会出现一层薄薄的冰,作为他前进的支撑!
“比”字出口,他已箭一般向阴姬冲了过去。他并不了解水母阴姬,但水母阴姬显然是先天境界的人物,内力远比他深厚,所以他尽量利用这个“快”字,只要他能抢得一刹那间的先机,先发制人。
剑光如瀑,剑气如龙,他出手实在快,快如急风。快如闪电。
谁知他刚一出手,阴姬的手掌一挥,就立刻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住了他的去路,这股力量如浪潮初起,澎湃不绝,直接化解了他的剑气,韩文莫说根本无法抢得先机。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一招交手,韩文心中有些惊讶,本以为“水母阴姬”也和石观音一样,是以奇诡的身形和招式见长,所以他认为自己应该以快打快,他和石观音那一战,也正是如此,单从气魄上与速度上就完全压制石观音,以至于石观音的实力连八成都发挥不出来。
却不知“水母阴姬”的武功竟和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不相同,她的武功竟是自“水”中练出来的。
她的力量也正和“水”一样。看来虽柔和平静,其实却是无坚不摧,无物可挡的。滴水已能穿阶,洪水更能使山峰移形,城市毁灭,自古以来。天下就从来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抵抗水的力量。
韩文这才发现世上最可怕的原来就是水。无情的水。“水母”的出手更无情,她的身形还未改变,那种澎湃如潮的掌力已将韩文压得透不过气来一样。
剑光飞舞,韩文接连斩断水母阴姬的数道掌力,暗暗点头,道:“难怪江湖中人人怕你,无论任何人和你动手,的确没有战胜的希望,就算是站在同一个境界,你的优势也很明显啊!”
他嘴里说着话,身上换了几个身法,剑气也更加犀利了几分,他的身形瞬息不停的改变,因为只要他身形一停顿,就立刻要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压扁。
只听水母冷冷道:“我看你还是赶紧用你的寒冰绵掌吧!不要真的以为是因为你的独门功夫才引得我的忌惮要杀了你!”
韩文笑道:“难道不是吗?”
水母阴姬面上一滞,厉叱道:“先接我一招再说。”
叱声中,她已迎面一掌向韩文拍了过去。
她这种掌力最厉害之处,就是令对方非但不能招架,也不能退,正像是已投身洪流之中的人,只有奋力逆流而上,也许还有一丝生机,若是想退下去缓口气,那么就立刻要被洪水卷走,死无葬身之地了。
韩文冷哼一声,左手上突然也多了一柄剑,双手剑交叉着划出两道剑气,剑气锐不可当,他逆流而上,斩断了水母阴姬的掌力,身形也剑一样笔直的窜了过去。
水母阴姬无疑是可怕的,甚至比李观鱼还要强悍,尤其是她这一身武功就是在水里练成的,因此,更为令人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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