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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三十七回 除夕夜把酒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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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思来想去,总没有甚么稳妥的法子,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吏治这回事,一直以来便是中国的大患,官吏鱼肉乡绅,乡绅鱼肉百姓,层层大鱼吃小鱼一般地吃下去,终于把整个社会吃入了死胡同去。肃清然后**,**然后肃清,终于又再归于**。这个传承千载,连后世一些所谓得民心者也完全不能跳出去,甚或愈陷愈深的周期率,只要超越一切、至高无上的权力仍然存在,就要永远地继续传承下去,桓震又能有甚么一劳永逸的办法?也只有发现一处,扑灭一处而已。

    发布事情悬而未决,眼看便到了除夕。桓震吩咐在辕门悬起了免见牌,自己设宴款待属员。喧闹一番,众人告辞散去,已经是时近子时,眼看时间的脚步就要踏入新的一年,中国的历史,也将有一个新的纪元。梅之焕、彭羽、黄得功、吴诚几人都住在行辕之中,又都是无家无口,桓震索性将他们叫了来,大家一同吃饺子。几人之中,梅之焕年龄最长,今年已经有五十七岁。桓震硬拖他坐了上位,笑道:“今日不问官职尊卑,但论朋友之交,长公不必拘束。”

    发布梅之焕毫不客套,坦然坐下,反问道:“大人‘朋友之交’这四个字,是说说而已,还是真心言语?”桓震不明何意,答道:“自然是真心。”梅之焕点头道:“圣人以朋友之义居五伦之末,实有深意。夫天地交泰,尽于友也,臣之于君,子之于父,妻之于夫,弟之于兄,无不必须庄严奉事,人之精神,屈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而伸于朋友,如春行花内,风雷行元气内,四伦非朋友不能弥缝也。”彭羽笑道:“原来长公是泰州门人。”

    发布桓震茫然,不知道何谓泰州,却听梅之焕笑道:“不敢当,只不过先伯父与李卓吾过从极密,之焕青年时多读了几本焚书之类,略受熏染而已。其实彼许多议论,之焕并不以为然。就如卓吾所言,天下尽市道之交,然神州区宇,尽多轻生忘死,舍利取义之辈,若文天祥、岳飞之流,如闻此言,泉下怎能瞑目!又若彼以冯道为安养斯民,拯百姓于锋镝之苦者,设或今日明夷对峙,一朝之内尽是冯道,我华夏衣冠又何存焉?”

    发布彭羽摇头道:“不然,卓吾虽然持论过偏,可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转对桓震道:“大人欲以商富辽,实在不能不读李卓吾之书。”桓震头皮发麻,李卓吾是甚么人,他全然不知,用力思索,忽然想起方才梅之焕所说替冯道翻案,似乎很久以前钻研五代史的时候曾经读过一篇文章,便是关于这个,好容易记了起来,试探着问道:“李贽?”彭羽点头道:“正是正是,李氏书籍,多为焚禁,士林流传,都属传抄。长公是麻城人氏,父辈又与卓吾相交,想必知之更详。”桓震于明儒的思想知之甚浅,关于李贽,也只不过晓得他是一个反封建的哲学家而已。问道:“妙才若有,不妨借给我看看。此外,为何说我欲以商富辽,必读李贽之书?”彭羽道:“一言难尽,待学生托人转致卓吾著作,大人读了便知。”梅之焕笑道:“何必托人?之焕留在甘肃的藏书之中便有,只是多年不阅,恐怕已经尽饱蠹腹。但之焕以为,大人欲成全功,卓吾之言不可以不用,亦不可以尽用,更不可以推而广之,令人人效仿。盖彼术虽然惊世骇俗,可是未免泯灭是非,混乱愚民愚妇视听。圣人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知之必乱也。”彭羽却又与他争执起来,道:“此一句难道不可读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盖至道无为,至治无声,至教无言,民若可以自使,何妨由之?若愚而不能自使,当导以令知,尔后冀其自使也。”桓震在旁听着两人往来辩驳,只觉梅之焕仿佛并不赞同李贽的论点,而彭羽却是一个泰州学派的信奉者。

    发布但听彭羽大声道:“仁义者自复之术,非进取之道也。方今海内多事,妄谈仁义,只不过徒然自困而已,又何益哉?”梅之焕作色道:“君王善视黎民,谨奉社稷,知贤礼士,是为仁;文臣死谏,武将死战,是为义。何得谓仁义无用?”彭羽忽然大笑道:“长公菲薄卓吾,为何言语之间却频以卓吾所言持论?”梅之焕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谈论的仁义之道便是李贽的论点,茫然叹道:“之焕青年之时颇奉卓吾之法,后来年岁渐长,涉世渐深,才觉所谓童心真心,并不能立足于世,更不必说货与君王,为朝廷所用。既然不能济世,自该束之高阁,是以三十而后,再不谈论。不想竟然如此根深蒂固,抹也抹不去了。”

    发布这时婢女送煮好的饺子上来,桓震一面招呼动筷,一面笑道:“我曾听人说起长公少年时候事迹,方长公为诸生时,御史行部阅武,而长公单人匹马,突入校场。御史怒,令其与受阅材官角射,长公欣然取弓,九发九中,长揖上马而去,时不过十四岁耳。以一少年阅尽三军英雄,其不为真性情乎?”梅之焕不料桓震竟知道自己少年往事,一时有些得意,又有些感慨,抚着花白的鬓角道:“卑职今年五十有七,回顾仕途二十七载,初举进士,再授吏科,终于巡抚甘肃,总算二起二落,至今日而一事不能成者,岂命也夫!”

    发布桓震哈哈大笑,道:“命还不是捏在人手里的?长公这话放在三年之前,或者我便深信不疑,可是现在若要问我,我却以为天下再无注定的事情,只要有心,便没什么办不到的。一人一代之力或者不足,难道数千万人同心并力数世,也会做不成功么?”对彭羽道:“方才妙才说我要以商富辽,这话只对了三分之一。我非但要以商富辽,更想以商富国。除此之外,商之于国岂止于富而已?商业大兴,则人人有争利之心,有争利之心,才不甘心受人鱼肉愚弄。我中华自从朱熹以来凡数百年,女人服从男人,平民百姓服从于官,小官服从大官,臣子服从皇帝,弄得举国上下人人皆做奴隶。皇帝若清明,则有永乐之盛世,皇帝若昏庸,却足以葬送一个国家。这不是极不合理么?”

    发布彭羽低头沉思,梅之焕却反驳道:“若如大人所说,一国之内人人为一己私利而争,是政令一出,人人群起扰攘,将国无宁日矣,谈何天下大治?”桓震想了一想,道:“我曾读过一个姓罗之人的著作,他说过于拘泥纲常天伦,便会僵硬而无所进取;但如果为了反抗暴政,而人人放任自流,毫无拘束,那就是一种新的暴政。古圣先贤所谓大同之世,不是全无一点条教禁约,也不能遍地罗网,动则受制。就是所谓‘为了保存社会而必须的束缚之外,不再以更多的束缚来保证社会的安定’了。放眼如今,我大明以严刑酷法立国,条教禁约不是太少,而是已经多得不可容忍了。”彭羽问道:“何谓‘社会’?”桓震一怔,这才想起社会还是一个从没出现过的名词,当下道:“凡一种群,就是一个社会,譬如我大明国内上起君主,下至三教九流,拢共便算一个社会。蒙古诸部落加在一起,也算一个社会。”

    发布黄吴两人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全不懂这三个人叽叽呱呱地说些什么,只是闷头大吃,桓震笑道:“咱们再不动手,饺子都要被这两个饕餮吃完了。”黄得功跟随桓震日久,深知他并不在意这些小节,连忙替他舀上一碗,吴诚却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彭羽指着他笑道:“商业尚未大兴,便有争饺子之心,大人还不赶紧出一套条教禁约来禁一禁?”

    发布此言一出,吴诚与黄得功固尔赧然,梅之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桓震愕然而笑,忽道:“妙才说得很是有理。咱们须得未雨绸缪,不能临渴掘井。季明送来的那份竞标条例草稿,妙才可曾看过?”彭羽点头道:“学生连日琢磨,已经发现了数处不妥,正要与大人磋商。”桓震摆手道:“这事情你与季明谈去,议定了再来报我。”彭羽满口答应,忽道:“学生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得行不得。”桓震顺口道:“但说无妨。”

    发布彭羽从怀中取出一迭纸来,道:“这上面写得甚为完备,大人回去之后可以慢慢过目。”双手递过,道:“学生听季明说了大人在金州的募股之法,觉得很是高明,堪称无中生有的妙着。昔日王安石变法,有青苗钱例,盖以官钱贷民,俟谷熟还官,学生想要反其道而行,以官府向商民借贷,期以日月,重与利息,到期付息留本,以为贸易之用,不知大人以为若何?”桓震瞪大了眼睛,他这想法已经有三分类似于近代的股份制了,就眼下民间财富的积聚状况来看,这种办法不见得能集中到多少资本,可是关键之处在于一旦平民知道官府的产业之中有自己的一分股本,这么一来必定促长他们的参与热情,说不定就会起来监督贸易中的舞弊事件,实在是一个培养民主的大好机会。

    发布说归这么说,但是历经数千年官尊民卑的欺压,生不入公门,死不下地狱,已经成为中国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共识,想要打破这道樊篱,让他们跟官府打交道,多半难于上青天。而且上令不能下达已经成了通病,若是这一道命令下去,没有多少真正想认购股份的人不说,恐怕反倒给了杂吏们一个敛财的良机。沉思片刻,道:“王安石青苗法因何以败,妙才可知道?”彭羽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叹道:“王安石初立青苗法,本遵愿者贷、不愿者不强之旨,务在惠小民而已。然而一旦推行下去,就变成了乡户一等而下皆立借钱贯数,三等以上更须增借。官吏唯以放钱取息为意,毫不理小民生死,以至于败。”桓震点头道:“是了。我若遵妙才之言,向全辽商民借贷,妙才有何法子,可以保证不致变成官吏聚敛的局面?这办法我从前便已经想过,可是如果益民之策反变作病民,那么不如不行。”彭羽俯首道:“确是学生顾虑不周。请大人准学生将本抽回。”

    发布桓震笑道:“那又何必?就是妙才所议的办法,我在其上略加改动,或者就可推行。”顿了一顿,道:“如果不是官府,而是一势力雄厚的富商大贾出面,在辽东开设钱庄,由本抚作保,以钱庄的名义向商民借贷资本,是不是可以好些?”彭羽沉思不语,梅之焕却忽然插口道:“若是钱庄生理不善,以至关门大吉,岂不是大失官府体面?况且商人唯逐利而已,大人不给彼等好处,彼等怎肯为大人出头露面?”桓震点头道:“也有道理。此事慢慢再议,年后我想去一趟觉华岛,到时候季明等人也要一起,人多智广,必定能想出法子来的。”

    发布又谈片刻,梅之焕年纪大了,不住,便告辞回去。桓震与彭羽却继续把酒论道,这一夜直谈到东方初曙,方才散去。两人一夜没睡,却都无丝毫困意,彭羽躬身道:“今日难得清闲,学生想告个假,去瞧瞧昔日虎尾山那些弟兄们过得可好,求大人恩准。”桓震笑道:“岂有不准之理?只不知妙才可肯带我同去。”彭羽长揖道:“求之不得。”

    发布两人着了便服,各骑一匹马,径出广宁城,往杨树铺去。此番与上次来所见大不相同,虽在冬寒时节,土地完全不能耕种,村子里仍是一派忙碌景象。两人随意走入一家,恰是上回见过那褚麻子的居所,但见他赤了上身,操着刨子在做木工,头上汗水淋漓,腾腾地冒着白气,只是低头做活,全不觉有人走了进来。彭羽笑着叫道:“贵人事忙,咱们还是走的好罢。”褚麻子愕然抬头,赫然见到昔日的大寨主,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上来问安拜年。彭羽拉他起身,笑道:“莫再叫什么大寨主,彭羽今日只是巡抚大人的一个幕僚而已。”褚麻子连声称是,叫老婆烹茶招呼客人。

    发布桓震瞧了一眼他所做的东西,却是一具犁,当下问道:“这是做来自用的?”褚麻子摇头道:“大人想必瞧见小人门口的幌子了,小人祖辈都是木匠,自己也学了些手艺,心想就此丢荒了未免可惜,反正是农闲时节,是以替街坊四邻打打犁耙之类,赚几个零钱度日。”似乎想起什么,又补上一句,道:“梅大人开了官仓,贷粮食给我等过冬,省着些稀当干吃,也能过到明年开春。小人只是闲来无聊,怕自己懒出病来。”桓震笑道:“行了行了,本抚知道了。”随口问道:“你们明年种什么?”褚麻子脸上露出兴奋神色,道:“大人从南边运来的甘薯与马铃薯,村子里大家都想认种,小人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些,就窖在那里。”说着伸手一指院角一个窖井,看起来似乎是个地窖土窑。

    发布桓震奇道:“别处乡农不知此为何物,都不敢种,何以你们却抢了起来?”褚麻子笑道:“大寨主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错。他既然跟了大人,咱们也就死心塌地,唯大人是从。何况村子里男女老少从前占山做贼,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今日有地有家,全都多亏了大人,只要大人一句话,就是叫咱们死,也是肯的。”

    发布出了褚麻子家,桓震道:“只消有一处肯种,那就好办,四里八乡效仿起来也不过数年之事而已。甘薯、马铃薯本来就容易成活,何况我又专门从福建请了人来教授栽种之法,若再不能收成,可真是没天理。”

    发布彭羽手中抱了褚麻子硬塞给他的山货,感慨道:“从前啸聚山林之时,虽然喝酒吃肉甚是快意,可是学生却知道他们无非只想要安定度日而已。彭羽不求功名著于后世,但愿有生之年,不见饿殍,不闻兵戈,此愿足矣。”桓震拍拍他肩头,道:“你知道我最厌恶什么?”不待他答话,自己回答道:“我最厌恶杀人。”忍不住自嘲地苦笑起来,道:“是不是很好笑?从军以来,因我而死者与我亲手所杀者已经数不胜数,可是至今想起来仍是觉得十分不快。有人说屠得百万人,方为雄中雄,若是会杀人便可称为英雄,我却宁可不做这等英雄好汉,也不愿意看一个人在我手里丢了性命。”仰头叹道:“只是时势强过人,我若不去杀人,人就要来杀我。与其引颈就戮,倒不如先发制人的好。有朝一日四海宁靖,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睡得着觉?”彭羽默然,心想以巡抚大人这种性格,要他做一个枭雄实在为难了他。可是既然已经给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想不做已经是不成的了,唯有尽一己之力,剩下的就听天由命罢了。

    发布温氏这一回声称要给桓震娶妾,却是当了真的。不但遣人赶往宁远去接雪心,而且在行辕中大肆布置,弄得真有一番办喜事的气氛。桓震虽然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默许了随她去搞。初十日雪心来到广宁,温氏便催着要定喜期,拣了最近的一个吉日,却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桓震总觉太猝,但瞧着雪心也是一脸期待的神色,一时便不忍心对她说不,只得打醒精神预备起来。

    发布广宁上下官员知道巡抚办喜事,岂有不大大巴结之理?流水一般的送上礼物来。桓震实在不愿意收,可是不收又显得不好,只得叫专辟一室,将送来的东西尽皆存放,容后变卖,算作是广宁卫从自己往下全体官吏捐给垦荒农民的越冬口粮。

    发布这一回雪心再住进行辕,温氏却不像上回那般百般刁难挖苦,反对她十分亲热起来。雪心天真无邪,只道她真心对自己好,也就再无半分戒心,反在桓震面前大大说起她的好话。时光飞逝,转眼间已经是正月十四,明日便是大喜之期。桓震无论如何睡不着觉,披衣闲步,想起从前灵丘订婚以后,三年多时光一路走来,自己固然十分不易,雪心更是历尽苦难,好容易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一时间只觉得管它温氏打的什么坏主意也罢,自己娶了雪心,若能给她一些安慰,也就算值得了。

    发布黄得功领着几个亲兵来往巡查,一眼瞧见巡抚大人独自站在那里发呆,当下挥手令从人自去,走过来道:“卑职预先恭喜大人。”桓震一惊,醒过神来,笑道:“今夜是你值夜么?”黄得功点了点头,道:“周小姐那边也不曾熄灯,想是与大人一般睡不着了。”桓震一笑,道:“过几天送黄使节宣谕朝鲜,顺道便要同朝鲜王把驻军义州的事情敲定了。我想了一想,你与曹文诏私交颇好,是不是?”黄得功不明其意,躬身道:“只是意气相投而已。”桓震见他颇有不安之色,只道他疑心自己认为他在军中结党,当下笑道:“别怕,我没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既然有心要你做义州的副将,主副之间自然以相得为好。左良玉用兵有智,多出奇计,曹文诏却勇毅而有谋略。你以为哪一个更加合适些?”黄得功俯首沉思,道:“大人若是有意伐略朝鲜,自然以左良玉为上。若是仅欲借义州之地北伐,卑职以为曹文诏更好。”

    发布桓震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朝鲜只要肯如从前那般做我藩属,助我伐金,我又何必非去打他不可?至于左良玉,我有另外一处重任与他。”伸指在石桌上画了“皮岛”二字。黄得功疑惑道:“大人真想遵朝鲜王之言,裁撤东江?”桓震笑道:“我只是要除去毛文龙而已,撤什么东江?皮岛是联系金州与义州的咽喉要地,岂能随便还给朝鲜?我才没那么傻。朝鲜王若不肯时,自有法子对付他。只不过以往毛文龙骚扰朝鲜确实太甚,以后只要能和平相处,料想朝王也不必定要我还皮岛。”

    发布又谈几句,便打发他继续去值夜。想了一想,觉得似乎该去看看雪心,可是走过去一瞧,她的房间却已经黑漆漆一片,大约已经睡了。

    发布次日早早起身,一番忙碌之后,终于送走了宾客,温氏满面堆笑的道:“**一刻值千金,老爷还不快去,难道要叫周家妹妹苦守空闺不成?”桓震心中微觉对她也有三分抱歉,想要说些什么,已经给她连推带赶地轰了出来。郑巧儿走上前来,道:“夫人,这事本该告诉老太爷,要他替夫人作主,夫人为何不准奴婢禀报半字?”温氏收起笑容,冷若冰霜的道:“他道我仗了父亲权势,我偏要靠一己之力给他尝尝厉害,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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