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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九七章、三百八十章却有靠山(两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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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孙悟空等人架云而飞,顷刻间,早见一座山头,这时那行者道:

    “这山就是号山了。从此处到那妖精门首,约摸有四百余里。”

    菩萨闻言,即命住下祥云,在那山头上念一声“甗”字咒语,只见那山左山右,走出许多神鬼,却乃是本山土地众神,都到菩萨宝莲座下磕头。菩萨道:

    “汝等俱莫惊张,我今来擒此魔王。你与我把这团围打扫干净,要三百里远近地方,不许一个生灵在地。将那窝中小兽,窟内雏虫,都送在巅峰之上安生。”

    众神遵依而退。须臾间,又来回复,菩萨道:

    “既然干净,俱各回祠。”

    遂把净瓶扳倒,唿喇喇倾出水来,就如雷响。真个是:漫过山头,冲开石壁。漫过山头如海势,冲开石壁似汪洋。黑雾涨天全水气,沧波影日幌寒光。遍崖冲玉浪,满海长金莲。菩萨大展降魔法,袖中取出定身禅。化做落伽仙景界,真如南海一般般。秀蒲挺出昙花嫩,香草舒开贝叶鲜。紫竹几竿鹦鹉歇,青松数簇鹧鸪喧。万迭波涛连四野,只闻风吼水漫天。孙大圣见了,暗中赞叹道:

    “果然是一个大慈大悲的菩萨!若老孙有此法力,将瓶儿望山一倒,管什么禽兽蛇虫哩!”

    其实这菩萨倒是虚伪,这样一弄虽,明着是不愿意多伤生灵,但是实际上,他这瓶子将四海之水一装,那水中生灵就不知到要被弄死多少,远比这一山的生灵要多的多,这时那菩萨叫道:

    “悟空,伸手过来。”

    行者即忙敛袖,将左手伸出。菩萨拔杨柳枝。蘸甘露,把他手心里写一个迷字,教他道:

    “捏着拳头,快去与那妖精索战,许败不许胜。败将来我这跟前,我自有法力收他。”

    而就在这时那山中山神土地却想的明白。这菩萨收妖是没有问题,但是如果若怒了红孩儿背后的老师。那人不找菩萨的麻烦,但是自己这一些小小的地府阴神恐怕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想到这里,那些山神土地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一层层上报天庭。赶忙选了几个人就用土遁之法,前往那红孩儿的洞府,向红孩儿禀告,再说那行者领命,返云光,径来至洞口。一只手使拳,一只手使棒,高叫道:

    “妖怪开门!”

    那些小妖,又进去报道:

    “孙行者又来了!”

    而这个时候。那妖王正在和猪八戒一起喝酒,这猪八戒一听是孙悟空来了,觉得有一些不对,连连耸动自己的那大长的猪鼻子,将蒲扇大小的耳朵扇了扇,脸上露出一丝严正的神色,然后就见猪八戒朝那妖王道:

    “不好我闻着这山中满是那海水的腥气,其中又夹杂着佛门檀香之气。耳中又听得潮水之声,还有那佛音梵唱若隐若现。定是那孙猴子前往那南海普陀山请了那观世音菩萨来对付你,你可要小心。切不可出去!”

    这时那红孩儿一听还不太相信,这会那来通风报信的土地也到了,那土地一说,确实是那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来了,还在山中布满水汽确实是要来捉拿自己,那红孩儿这才点头道:

    “师叔所言甚是,小子理当遵从,小的们紧关了门!莫睬他!”

    而后那红孩儿就让那土地先走了,自己依旧在与那猪八戒喝酒吃肉,再说那行者在门口叫了许久,却不见开门,就连原来守门的两个小妖都跑进去了,心中焦急的很,便破口大叫道:

    “好儿子,把老子赶在门外,还不开门!”

    这在里面堵门的小妖一听居然骂了起来,连忙跑进去又报道:

    “大王那孙行者骂出那话儿来了!”

    这红孩儿一听就有些忍耐不住了,想那红孩儿虽然有几百岁了,但在妖精的层面上来说还真就是一个小孩,还是小孩的秉性,耐不住气,就要起身与那孙猴子大战一场,不过那猪八戒赶忙将他按住,使了一个眼色,那红孩儿这才忍耐下来,便只教小妖道:

    “莫睬他!”

    那行者接连叫两次,见不开门,心中大怒,举铁棒,将门一下打了一个窟窿。慌得那小妖跌将进去道:

    “孙行者打破门了!”

    红孩儿见报几次,又听说打破前门,再也忍耐不住了,就要出去找孙悟空算帐,那猪八戒见劝不住他,心知已经不可阻止了便开口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拦你了,你且去吧,不过再此之前,你要通知你师傅一声!”

    那红孩儿一听,连忙点头称是,赶忙取出一根火红的信香,用三味真火点燃,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之上,而后就提那丈八火尖枪冲出洞府,而那猪八戒也没有闲着,三口两口,就将那桌上的酒菜吃了一个干净,然后一摆手收了自己的化身,接着就纵身一越,就跳入那皮袋之中,呼呼的睡着了。

    再说那红孩儿急纵身跳将出去,挺长枪,对行者骂道:

    “这猴子,老大不识起倒!我让你得些便宜,你还不知尽足,又来欺我!打破我门,你该个什么罪名?”

    行者笑道:

    “我儿,你赶老子出门,你该个什么罪名?”

    那妖王羞怒,绰长枪劈胸便刺;这行者举铁棒,架隔相还。一番搭上手,斗经四五个回合,行者捏着拳头,拖着棒,败将下来。那妖王立在山前道:

    “我要刷洗唐僧去哩!”

    行者道:

    “好儿子,天看着你哩!你来!”

    那妖精闻言,愈加嗔怒,喝一声,赶到面前,挺枪又刺。这行者轮棒又战几合,败阵又走。那妖王骂道:

    “猴子,你在前有二三十合的本事,你怎么如今正斗时就要走了,何也?”

    行者笑道:

    “贤郎。老子怕你放火。”

    妖精道:

    “我不放火了,你上来。

    ‘行者道:

    “既不放火,走开些, 好汉子莫在家门前打人。”

    那妖精不知是诈,真个举枪又赶。行者拖了棒,放了拳头。那妖王着了迷乱,只情追赶。前走的如流星过度。后走的如弩箭离弦。那红孩儿追了半天,感觉到有些不对,发现在这山岭之间居然平白起了一层雾汽,那树木之上居然还有露珠,那泥土也湿润的紧。再仔细一看,发觉那雾汽并不是水雾,反道是一层层水滴胶着而成,才片刻工夫,自己的衣衫就湿透了,那红孩儿赶紧运起法力。往外喷出一丝三味真火的火苗,没有想到那三味真火的火苗出口即熄,要知道那三味真火就算是一缕火苗也有莫大的威能怎会熄灭,红孩儿明白了。这就是观世音克制自己三味真火的手段。

    那红孩儿见状却是一声冷笑,猛的从怀中取出一芭蕉扇了,这芭蕉扇颜色翠绿,好象那是将芭蕉叶新摘下来一样,你道这是何物,原来这芭蕉扇乃天地一灵根芭蕉树的叶子,这芭蕉树共有四片叶子,按四相排列。分两阴两阳,这阴叶一扇。兴风行雨,可将人扇飞八万四千里。那阳叶一扇,热浪滚滚,赤地千里,可助长火势,当初天地初开之时,那太上老君就取走一片阴叶,一片阳叶,后太上老君用圣人法力将两片叶子阴阳合一,炼成一柄芭蕉扇,专为炼丹所用,那阳叶那面可助长火势,而阴叶则正可熄火,而剩下的两片叶子则落在了冥河教主手中,冥河教主没有太上老君那般法力,只得将两片叶子分别炼制,炼成两柄芭蕉扇,后来那阴芭蕉扇就落在那罗刹女手中,而那阳芭蕉扇就落在红孩儿这里。

    这红孩儿取芭蕉扇在手,就是用力一扇,顿时那热浪滚滚,那密布在山中的水汽就跑了一个干净,那孙悟空一见大叫不好连忙朝观世音所在的方向冲去,那红孩儿见壮更是一声冷笑,大叫一声:

    “好猴子你敢叫观世音来捉我,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看我活活的少死你!”

    说完,那红孩儿用拿芭蕉扇的手一擂口鼻,顿时就喷出三道犹如鲜血般鲜红的火流来,那火流一出四散喷射,而后那红孩儿还不住手,又运足法力用那芭蕉扇猛扇,顿时风借火势、火借风势,一下将四周全部点燃,火焰滔天,烤的虚空都是一阵晃动,连天空都被印红了,那热气避来孙悟空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要烤干了,自己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掐的避火诀也没有了作用,而自己的背后,那火焰化做九条火龙朝自己抓来。

    就在这时那空中传来了一声冷哼道:

    “好孽障!”

    就见观世音菩萨手捧净瓶,脚踩一千叶莲台立余半空,就见那菩萨将手中清净杨柳枝一甩,那九条碧绿的虚影就抽在那九条火龙身上,那九条火龙就是一声哀吟,就四下消散开来,接着菩萨一弹那净瓶,顿时一团水雾从瓶口喷出,向四周猛的散开,那大火顿时全消,就在此时那菩萨看见那红孩儿却猛的跃起,手持长枪朝自己刺来,那菩萨就是一跺脚,人立刻从千叶莲台上浮起,那千叶莲台化为三十六把天罡刀朝红孩儿刺去!

    这红孩儿见状,一拍腰间,顿时飞出三块黑幽幽的方砖立于半空,那三块方砖顿时飞速的旋转,猛的击出,正打在那一团飞来的天罡刀上,顿时就听得一声巨响,那三块方砖飞回红孩儿腰间,而三十六把天罡刀重新化为千叶莲台飞回菩萨脚下,这菩萨看见红孩儿有可以和天罡刀相比的宝贝吃惊不小,原来这三块方砖就是那落在火焰山的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的三块炉砖,后被在火焰山修行的红孩儿得到交给自己的师傅,他师傅又托当时还是天蓬元帅的猪八戒请那太上老君在天庭的化身重新炼制过,成为法宝,再赐予那红孩儿,其威力当然不在天罡刀之下。

    这菩萨见红孩儿法宝厉害,当即不在留手,当下祭起净瓶,那净瓶口闪出一阵毫光,那红孩儿顿时就无法动弹,连法力都无法使用。接着菩萨就取出一个金圈,当时就抛了出来,那金圈在半空中一化为五,就朝那红孩儿飞去,而就在此时那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好个慈航道人!敢拿我弟子!”

    接着就见半空中伸出一只火云大手,一击就将净瓶弹飞。落回观世音的怀中,接着就是往回一收。把红孩儿抓在手里,缩回天上消失不见了,这时那空中接着传来声音道:

    “这次是我徒弟先抓的唐僧算他不对,但是如果下次你还敢打我弟子的主意,我就直接杀上灵山。找那多宝道人理论,看看你佛门有何本事!”

    这一切太过迅速,那孙悟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红孩儿就被人救走了,那孙悟空刚要去追,就发现那菩萨盯着地上的一滩金汁在那里发呆。原来那火云大手一出,其上的热力就直接将那金圈化为了一滩金汁,那菩萨突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原来是星宿海弟子!

    而后那菩萨一言不发就收了那滩金汁径直走了。那孙悟空呆了半响,不明所以,但是却牢牢记住了星宿海这个名字,然后却寻沙僧去了,且不题善菩萨径直走了。却说那沙僧久坐林间,盼望行者不到,将行李捎在马上,一只手执着降妖宝杖。一只手牵着缰绳,出松林向南观看。只见行者欣喜而来 。沙僧迎着道:

    “哥哥。你怎么去请菩萨,此时才来!焦杀我也!”

    行者道:

    “你还做梦哩。老孙已请了菩萨,降了妖怪。”

    行者却将菩萨的法力,备陈了一遍。沙僧连忙道:

    “救师父去也!”

    他两个才跳过涧去,撞到门前,拴下马匹,举兵器齐打入洞里,剿净了群妖,解下皮袋,放出八戒来。那呆子谢了行者后故意问道:

    “哥哥,那妖精在那里?等我去筑他几钯,出出气来!”

    行者道:

    “且寻师父去。”

    三人径至后边,只见师父赤条条捆在院中哭哩。沙僧连忙解绳,行者即取衣服穿上,三人跪在面前道:

    “师父吃苦了。”

    三藏谢道:

    “贤徒啊,多累你等,怎生降得妖魔也?”

    行者又将请菩萨的事简单删剪的说了一遍。三藏听得,即忙跪下,朝南礼拜。教沙僧将洞内宝物收了,且寻米粮,安排斋饭,管待了师父。那长老得性命全亏孙大圣,取真经只靠美猴精。师徒们出洞来,攀鞍上马,找大路,笃志投西。而后那师徒四人又到了那黑水河,看了一场全部是水族之人演的专场之后,继续向西前进。

    三阳转运,万物生辉。三阳转运,满天明媚开图画;万物生辉,遍地芳菲设绣茵。梅残数点雪,麦涨一川云。渐开冰解山泉溜,尽放萌芽没烧痕。正是那太昊乘震,勾芒御辰。花香风气暖,云淡日光新。道旁杨柳舒青眼,膏雨滋生万象春。师徒们在路上游观景色,缓马而行,忽听得一声吆喝,好便似千万人呐喊之声。唐三藏心中害怕,兜住马不能前进,急回头道:

    “悟空,是那里这等响振?”

    那八戒道:

    “好一似地裂山崩。”

    这沙僧道:

    “也就如雷声霹雳。”

    三藏道:

    “还是人喊马嘶。”

    孙行者笑道:

    “你们都猜不着,且住,待老孙看是何如。”

    好行者,将身一纵,踏云光起在空中,睁眼观看,远见一座城池。又近觑,倒也祥光隐隐,不见什么凶气纷纷。行者暗自沉吟道:

    “好去处!如何有响声振耳?那城中又无旌旗闪灼,戈戟光明,又不是炮声响振,何以若人马喧哗?”

    正议间,只见那城门外,有一块沙滩空地,攒簇了许多和尚,在那里扯车儿哩。原来是一齐着力打号,齐喊“大力王菩萨”,所以惊动唐僧。行者渐渐按下云头来看处,呀!那车子装的都是砖瓦木植土坯之类;滩头上坡坂最高,又有一道夹脊小路,两座大关,关下之路都是直立壁陡之崖,那车儿怎么拽得上去?虽是天色和暖,那些人却也衣衫蓝缕,看此象十分窘迫。行者心疑道:

    “想是修盖寺院。他这里五谷丰登。寻不出杂工人来,所以这和尚亲自努力。”

    正自猜疑未定,只见那城门里,摇摇摆摆,走出两个少年道士来。你看他怎生打扮,但见他——头戴星冠。身披锦绣。头戴星冠光耀耀,身披锦绣彩霞飘。足踏云头履。腰系熟丝绦。面如满月多聪俊,形似瑶天仙客娇。那些和尚见道士来,一个个心惊胆战,加倍着力,恨苦的拽那车子。行者就晓得了心下暗道:

    “咦!想必这和尚们怕那道士。不然啊。怎么这等着力拽扯?我曾听得人言,西方路上,有个敬道灭僧之处,断乎此间是也。我待要回报师父,奈何事不明白,返惹他怪。敢道这等一个伶俐之人,就不能探个实信?还是且等我下去问得明白,好回师父话。”

    你道他来问谁?好大圣,按落云头。去郡城脚下,摇身一变,变做个游方的云水全真,左臂上挂着一个水火篮儿,手敲着渔鼓,口唱着道情词,近城门,迎着两个道士。当面躬身道:

    “道长,贫道起手。”

    那道士还礼道:

    “先生那里来的?”

    行者道:

    “我弟子云游于海角。浪荡在天涯。今朝来此处,欲募善人家。动问二位道长。这城中那条街上好道?那个巷里好贤?我贫道好去化些斋吃。”

    那道士笑道:

    “你这先生,怎么说这等败兴的话?”

    行者道:

    “何为败兴?”

    道士道:

    “你要化些斋吃,却不是败兴?”

    行者道:

    “出家人以乞化为由,却不化斋吃,怎生有钱买?”

    道士笑道:

    “你是远方来的,不知我这城中之事。我这城中,且休说文武官员好道,富民长者爱贤,大男小女见我等拜请奉斋,这般都不须挂齿,头一等就是万岁君王好道爱贤。”

    行者道:

    “我贫道一则年幼,二则是远方乍来,实是不知。还请烦二位道长将这里地名、君王好道爱贤之事,细说一遍,足见同道之情。”

    那道士说道:

    “此城名唤车迟国,宝殿上君王与我们有亲。”

    行者闻言呵呵笑道:

    “想是道士做了皇帝?”

    他道:

    “不是。只因这二十年前,民遭亢旱,天无点雨,地绝谷苗,不论君臣黎庶,大小人家,家家沐浴焚香,户户拜天求雨。正都在倒悬捱命之处,忽然天降下三个仙长来,俯救生灵。”

    行者问道:

    “是那三个仙长?”

    道士道:

    “便是我家师父。”

    行者道:

    “尊师甚号?”

    道士道:

    “我大师父,号做虎力大仙;二师父,鹿力大仙;三师父,羊力大仙。”

    行者问道:

    “三位尊师,有多少法力?”

    道士道:

    “我那师父,呼风唤雨,只在翻掌之间,指水为油,点石成金,却如转身之易。所以有这般法力,能夺天地之造化,换星斗之玄微。君臣相敬,与我们结为亲也。”

    行者道:

    “这皇帝十分造化。常言道,术动公卿。老师父有这般手段,结了亲,其实不亏他。噫,不知我贫道可有星星缘法。得见那老师父一面哩?”

    道士笑道:

    “你要见我师父。有何难处!我两个是他靠胸贴肉的徒弟,我师父却又好道爱贤,只听见说个道字,就也接出大门。若是我两个引进你,乃吹灰之力。”

    行者深深的唱个大喏道:

    “多承举荐,就此进去罢。”

    道士说:

    “且少待片时,你在这里坐下,等我两个把公事干了来,和你进去。”

    行者道:

    “出家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有甚公干?”

    道士用手指定那沙滩上僧人道:

    “他做的是我家生活,恐他躲懒,我们去点他一卯就来。”

    行者笑道:

    “道长差了!僧道之辈都是出家人,为何他替我们做活,伏我们点卯?”

    道士道:

    “你不知道,因当年求雨之时,僧人在一边拜佛。道士在一边告斗,都请朝廷的粮饷。谁知那和尚不中用,空念空经,不能济事。后来我师父一到,唤雨呼风,拔济了万民涂炭。却才发恼了朝廷。说那和尚无用,拆了他的山门。毁了他的佛像,追了他的度牒,不放他回乡,御赐与我们家做活,就当小厮一般。我家里烧火的也是他。扫地的也是他,顶门的也是他。因为后边还有住房,未曾完备,着这和尚来拽砖瓦,拖木植,起盖房宇。只恐他贪顽躲懒。却是不肯拽车,所以特着我两个前去查点查点。以防万一。”

    行者闻言,扯住道士滴泪道:

    “我说我无缘,真个无缘。不得见老师父尊面!”

    道士道:

    “如何不得见面?”

    行者道:

    “我贫道在方上云游,一则是为性命,二则也为寻亲。”

    道士问道:

    “你有什么亲?”

    行者道:

    “我有一个叔父,自幼出家,削发为僧,向日年程饥馑,也来外面求乞。这几年不见回家,我念祖上之恩。特来顺便寻访,想必是羁迟在此等地方。不能脱身,未可知也。我怎的寻着他见一面。才可与你进城?”

    道士道:

    “这般却是容易。我两个且坐下,即烦你去沙滩上替我一查,只点头目有五百名数目便罢,看内中那个是你令叔。果若有呀,我们看道中情分,放他去了,却与你进城好么?”

    行者顶谢不尽,长揖一声,别了道士,敲着渔鼓,径往沙滩之上。过了双关,转下夹脊,那和尚一齐跪下磕头道:

    “爷爷,我等不曾躲懒,五百名半个不少,都在此扯车哩。”

    行者看见,暗笑道:

    “这些和尚,被道士打怕了,见我这假道士就这般悚惧,若是个真道士,好道也活不成了。”

    行者又摇手道:

    “不要跪,休怕。我不是监工的,我来此是寻亲的。”

    众僧们听说认亲,就把他圈子阵围将上来,一个个出头露面,咳嗽打响,巴不得要认出去。道:

    “不知那个是他亲哩。”

    行者认了一会,呵呵笑将起来,众僧道:

    “老爷不认亲,如何发笑?”

    行者道:

    “你们知我笑什么?笑你这些和尚全不长俊!父母生下你来,皆因命犯华盖,妨爷克娘,或是不招姊妹,才把你舍断了出家。你怎的不遵三宝,不敬佛法,不去看经拜忏,却怎么与道士佣工,作奴婢使唤?”

    众僧道:

    “老爷,你来羞我们哩!你老人家想是个外边来的,不知我这里利害。”

    行者道:

    “果是外方来的,其实不知你这里有甚利害。”

    众僧滴泪道:

    “我们这一国君王,偏心无道,只喜得是老爷等辈,恼的是我们佛子。”

    行者道:

    “为何来?”

    众僧道:

    “只因呼风唤雨,三个仙长来此处,灭了我等,哄信君王,把我们寺拆了,度牒追了,不放归乡,亦不许补役当差,赐与那仙长家使用,苦楚难当!但有个游方道者至此,即请拜王领赏;若是和尚来,不分远近,就拿来与仙长家佣工。”

    行者道:

    “想必那道士还有什么巧法术,诱了君王?若只是呼风唤雨,也都是旁门小法术耳,安能动得君心?”

    众僧道:

    “他会抟砂炼汞,打坐存神,点水为油,点石成金。如今兴盖三清观宇,对天地昼夜看经忏悔,祈君王万年不老,所以就把君心惑动了。”行者道:“原来这般,你们都走了便罢。”

    众僧道:

    “老爷,走不脱!那仙长奏准君王,把我们画了影身图,四下里长川张挂。他这车迟国地界也宽,各府州县乡村店集之方,都有一张和尚图,上面是御笔亲题。若有官职的,拿得一个和尚,高升三级;无官职的,拿得一个和尚,就赏白银五十两,所以走不脱。且莫说是和尚,就是剪鬃、秃子、毛稀的。都也难逃。四下里快手又多,缉事的又广,凭你怎么也是难脱。我们没奈何,只得在此苦捱。”

    行者道:

    “既然如此,你们死了便罢。”

    众僧道:

    “老爷,有死的。到处捉来与本处和尚。也共有二千余众,到此熬不得苦楚。受不得厓煎,忍不得寒冷,服不得水土,死了有六七百,自尽了有七八百。只有我这五百个不得死。”

    行者道:

    “怎么不得死?”

    众僧道:

    “悬梁绳断,刀刎不疼,投河的飘起不沉,服药的身安不损。”

    行者道:

    “你却造化,天赐汝等长寿哩!”

    众僧道:

    “老爷呀,你少了一个字儿。是长受罪哩!我等日食三餐,乃是糙米熬得稀粥,到晚就在沙滩上冒露安身,才合眼就有神人拥护。”

    行者道:

    “想是累苦了。见鬼么?”

    众僧道:

    “不是鬼,乃是六丁六甲、护教伽蓝,但至夜就来保护。但有要死的,就保着,不教他死。”

    行者道:

    “这些神却也没理,只该教你们早死早升天,却来保护怎的?”

    众僧道:

    “他在梦寐中劝解我们,教不要寻死。且苦捱着,等那东土大唐圣僧往西天取经的罗汉。他手下有个徒弟。乃齐天大圣,神通广大。专秉忠良之心,向与人间报不平之事,专是济困扶危,恤孤念寡。只等他来显神通,灭了道士,还敬你们沙门禅教哩。”

    行者闻得此言,心中暗笑道:

    “莫说老孙无手段,预先神圣早传名。”

    他急抽身,敲着渔鼓,别了众僧,径来城门口见了道士。那道士迎着道:

    “先生,那一位是令亲?”

    行者道:

    “五百个都与我有亲。”

    两个道士笑道:

    “你怎么就有许多亲?”

    行者道:

    “一百个是我左邻,一百个是我右舍,一百个是我父党,一百个是我母党,一百个是我交契。你若肯把这五百人都放了,我便与你进去;不放,我不去了。”

    道士道:

    “你想有些风病,一时间就胡说了。那些和尚,乃国王御赐,若放一二名,还要在师父处递了病状,然后补个死状,才了得哩。怎么说都放了?此理不通,不通!且不要说我家没人使唤,就是朝廷也要怪。他那里长要差官查勘,或时御驾也亲来点札,怎么敢放?”

    行者道:

    “不放么?”

    道士道:

    “不放!”

    行者连问三声,就怒将起来,把耳朵里铁棒取出,迎风捻了一捻,就碗来粗细,幌了一幌,照道士脸上一刮,可怜就打得头破血流身倒地,皮开颈折脑浆倾!那滩上僧人远远望见他打杀了两个道士,丢了车儿,跑将上来道:

    “不好了,不好了!打杀皇亲了!”

    行者道:

    “那个是皇亲?”

    众僧把他簸箕阵围了,道:

    “他师父上殿不参王,下殿不辞主,朝廷常称做国师兄长先生。你怎么到这里闯祸?他徒弟出来监工,与你无干,你怎么把他来打死?那仙长不说是你来打杀,只说是来此监工,我们害了他性命,我等怎了?且与你进城去,会了人命出来。”

    行者笑道:

    “列位休嚷,我不是云水全真,我是来救你们的。”

    众僧道:

    “你倒打杀人,害了我们,添了担儿,如何是救我们的?”

    行者道:

    “我是大唐圣僧徒弟孙悟空行者,特特来此救你们性命。”

    众僧道:

    “不是,不是!那老爷我们认得他。”

    行者道:

    “又不曾会他,如何认得?”

    众僧道:

    “我们梦中尝见一个老者,自言太白金星,常教诲我等,说那孙行者的模样莫教错认了。”

    行者道:

    “他和你怎么说来?”

    众僧道:

    “他说那大圣——磕额金睛幌亮,圆头毛脸无腮。咨牙尖嘴性情乖,貌比雷公古怪。惯使金箍铁棒,曾将天阙攻开。如今皈正保僧来,专救人间灾害。”

    行者闻言,又嗔又喜,喜道替老孙传名!嗔道那老贼惫懒,把我的元身都说与这伙凡人!忽失声道:

    “列位诚然认我不是孙行者,我是孙行者的门人,来此处学闯祸耍子的。那里不是孙行者来了?”

    用手向东一指,哄得众僧回头,他却现了本相,众僧们方才认得,一个个倒身下拜道:

    “爷爷!我等凡胎肉眼,不知是爷爷显化。望爷爷与我们雪恨消灾,早进城降邪从正也!”

    行者道:

    “你们且跟我来。”

    众僧紧随左右。那大圣径至沙滩上,使个神通,将车儿拽过两关,穿过夹脊,提起来,摔得粉碎,把那些砖瓦木植,尽抛下坡坂,喝教众僧:

    “散!莫在我手脚边,等我明日见这皇帝,灭那道士!”

    众僧道:

    “爷爷呀,我等不敢远走,但恐在官人拿住解来,却又吃打发赎,返又生灾。”

    行者道:

    “既如此,我与你个护身法儿。”

    好大圣,把毫毛拔了一把,嚼得粉碎,每一个和尚与他一截,都教他道:

    “捻在无名指甲里,捻着拳头,只情走路。无人敢拿你便罢;若有人拿你,攒紧了拳头,叫一声齐天大圣,我就来护你。”

    众僧道:

    “爷爷,倘若去得远了,看不见你,叫你不应,怎么是好?”

    行者道:

    “你只管放心,就是万里之遥,可保全无事。”

    众僧有胆量大的,捻着拳头,悄悄的叫声:“齐天大圣!”只见一个雷公站在面前,手执铁棒,就是千军万马,也不能近身。此时有百十众齐叫,足有百十个大圣护持,众僧叩头道:

    “爷爷!果然灵显!”

    行者又吩咐道:

    “叫声寂字,还你收了。”

    真个是叫声:“寂!”依然还是毫毛在那指甲缝里。众和尚却才欢喜逃生,一齐而散。行者道:

    “不可十分远遁,听我城中消息。但有招僧榜出,就进城还我毫毛也。”

    五百个和尚,东的东,西的西,走的走,立的立,四散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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