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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章节目录 一百三十五、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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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是小哥输了,那小哥这身子”她停了下来,眼睛似牵线粘丝一般从李玄慈身上流连过去,眼里涌了蜜,才又说道:“便要归奴家了。”
李玄慈眸色越发冷了,长眸轻挑,眼底蕴着一汪墨色,暗流翻卷,手上的剑握得愈发紧了。
“我为何要舍近求远?”他说得漫不经心,可剑刃上挑起的一痕雪亮,恰恰好倒映在眸底,无端端叫人心胆发寒。
那猫妖却轻浮一笑,声音脆得和银铃一样,异红的丹蔻妖妖然抚过头上的玉簪,风情万种地正了正发髻,才说道:“小哥以为,杀了奴家是近,赢了奴家是远?”
“小哥怎不想想,奴家既然这般容易便现了钥匙,那这钥匙自然就是谜面,而不是谜底,是饵,非鱼。”
十六在后面听了半天两人弯弯绕绕,如今算是明白过来,感情这钥匙就是引他们入局的,若是杀了这猫妖,怕是更找不到出口,便是找到了,怕这钥匙的用法也是不寻常的。
她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中间打转,然后毅然踏了出来。
“你想要他,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不如和我赌好了。”
李玄慈眉毛轻轻拧了下,想将这不知好歹的笨蛋十六护回身后,可那猫妖的笑声却先传了过来。
“meimei,我要你这身子,能做什么呀?”她那双眼睛还露骨地在十六稍嫌平坦的胸部上睨了一圈。
十六却将自己身子挺得更直,拍拍胸脯说道:“我吃得多,身上的rou自然也多”
她还未说完,李玄慈便横剑于前,对上了眉梢都带着媚意的猫妖,只说了两个字。
“我赌。”
猫妖一边毛茸茸脸庞上那只绿瞳闪过一丝亮,接着眯了起来,长长的眼睫轻轻低下来,如美人夏日的羽毛扇拂过,让人看了心痒痒。
“奴家便知道小哥这样的聪明人,定会答应的。”
她那沉蜜一样的话还没勾上李玄慈的耳朵,他便先一步将目光投向旁边热火朝天的赌桌,剑光一抹,便将碗中仍在转动的骰子挑在刃上。
他指尖轻移,将几枚骰子纳入掌中,微微一碾,便抬起眸来,眼中轻蕴着不屑,如春夜里的柳叶刀,暗暗刺进这荒谬的销金窟中。
“沉心骰。”他摊开手,反转手背,捏碎了的骰子簌簌落在地上,被皂色靴子毫不留情地碾过。
“这样老套的把戏,这里竟还在用,真是不入流。”他声量并不高,可这话里的意涵却将这满目荣华都沉沉压了一头。
那猫妖却并不见丝毫欢乐,指尖旖旎一勾,地上那些碎屑竟就这样飞了过去,就如同逆旋一般,就这样凭空重新聚合到了一起,又成了完整的三颗骰子。
“这样的把戏,自然只配用在那些蠢猪身上,用在小哥身上,奴家还舍不得呢。”
她轻巧笑着,声音里跟藏了钩子一样,十六简直怀疑这猫妖是不是偷吃多了鱼,才连带着吞了那么多没拔干净的鱼钩子。
真是讨厌!
还不要脸!
十六忍不住暗暗鼓了腮帮子,李玄慈却轻轻挑了眉,声音更加冷下来了。
“若再想耍花样,我便把这骰子叫你活生生吞下去。”
“小哥怎这样无情?”那猫妖半点不害怕,反飞了个眼儿过去,“既然小哥对奴家这儿的东西都不放心,那奴家便什么外物都不用了。”
“奴家,只与小哥赌心。”她语带暧昧地说完,白纤的指尖翘起,轻飘飘地从胸前软腴的乳团儿上划过,停在心脏的位置。
听了这话,十六下意识地从后背抓紧了李玄慈的衣裳,扯得他回头看了一眼。
十六心中不痛快,却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能归结于他们俩命脉相连,若是他被骗了心,自己的心怕也是没个好下场。
李玄慈淡淡瞧了她一眼,眼底反而稍稍退了寒意,他微微侧首,只轻声说了几个字。
“我的心,她赢不走。”
一百三十六、出千
猫妖柔腰款摆,腰肢软得似乎没了骨头,身姿旖旎,风情万种地扶了扶发上的玉簪,慢悠悠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小哥,且不妨听听,我要如何与你赌这颗心啊?”她妖媚的红唇轻轻弯起,艳异如燃的丹蔻轻轻点在下颌上,眼睛眯起,多了些狡诈之感。
“赌局三场,不借任何外物,谜面由奴家出,谜底由小哥猜,只要能猜中奴家的心,三场全胜,奴家的心便是你的了,自然什么都听你的。”
李玄慈眸中冷淡,色如寒霜,甚至赤裸地抹上了一丝轻嘲,“我嫌脏。”
这般刻薄,猫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轻轻拍了拍胸口,震得白软的乳团颤啊颤。
“真是伤奴家的心。”猫妖眼波迤逦,“奴家可已经把答案都放在小哥手心里了,小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闲不赢庄,谜面谜底都在你手里,如何决断,不过任由你空口白牙,所谓猜心,不过诛心罢了。”
十六对着外人,面上还是那副正经道人模样,辩驳起来也分外有理有据,尽管心里面生的气都够把天津大风筝吹上天,可说的话还是丁是丁、卯是卯。
猫妖轻睨向一直隐在李玄慈身后的十六,笑着用指尖点了一下。
“meimei说得倒在理,奴家自当从之。奴家在出谜面之前,会先写下谜底。”她飞了个眼儿过去,“谜底嘛,便由meimei握在手里好了。”
“若是模棱两可,没有确切谜底的呢?”十六誓要堵上所有漏洞。
“那奴家便会留下一纸空白,这样只要小哥猜得在理,便算赢。”猫妖倒应得大方。
十六想了想,最后从自己怀里掏出空白符咒和细笔,幸好她身边带了这些,用这猫妖的东西,她可是不放心。
那猫妖写完,将三块折好的纸片送回十六手中,指尖自她手背划过,尖锐的指甲轻轻巧巧拂过皮肤,倒似刀尖一般暗藏着危险。
谜题开始了。
“这场子里,有人在出老千,小哥可能找出来是谁,又是如何出的千?”
李玄慈轻蔑一笑:“最大的老千,不就是你吗?”
猫妖将散落的发挽回耳后,娇声道:“若是坐庄的都没有一点便宜,那谁还愿意当这个倒霉庄家呢?”
“只许小贼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十六悄咪咪地在身后腹诽,还不忘把州官改成了小贼。
李玄慈微一忖,往前走去,在赌场里逡巡,皂色靴子踏在细软又厚实的毛绒毯上,静悄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销金窟中,满场的风流谈笑。
赢得盆满钵满的书生不顾斯文,一头扎进身旁丰腴美人半露的酥胸之中,还发着狂笑。
手中不停颠着金币的虎面妖,满面的胡须随着他愁苦的表情不断颤抖,连旁边摆的珍馐美酒都失了兴趣,只想着怎么赢回筹码。
还有那轻纱笼体的半裸美人,在两桌的空地间,热烈又轻快地跳着回旋舞,飞起的金色裙角上还坠了银片,随着曼妙的舞姿,似乎要如羽毛一样轻轻吹上天去。
旁边的赌客大声叫好,纷纷将赢来的金币投到美人裙下,以飨这风情万种的盛宴。
美人也落落大方,干脆就这样踏上满地的金币,脚尖立在那金灿灿的方寸之地,更加热烈地跳了起来。周围一片叫好声,轰隆而起,几乎将墙角的金色大钟的报时声给盖了下去。
这里好东西太多,西域流来的时钟,琉璃做的水烟斗,呈着碧青葡萄的金盘,不胜枚举。从大钟往前望去,桌上可玩的花样也太多了,叶子牌,掷琼,斗酒斗试,博戏,眼花缭乱。
十六不过跟着他的脚步看过去一圈,都觉得眼花缭乱,李玄慈却已背手踱步而回。
“如何,小哥可猜出来了?”猫妖莲步款款,迎了上来。
李玄慈却不避讳地移了开来,走回十六身边。
微博:化作满河星
“出千之人,是那边玩叶子牌的人中,面对墙角坐的人。”李玄慈淡淡说道。
十六立马探出头去,她方才也随着李玄慈的脚步看过那边,可哪怕左看右看,似乎也瞧不出什么蹊跷,只觉得他运气不错,桌上堆了一大摞金币,看来赢了不少。
“那他是如何出千的?奴家可是派了鸟妖在顶上把守,眼睛可利得很,若想要换牌,抽牌,定然会被抓个正着。”猫妖却也不急,只是伸手掩唇,另一手指了指上面,笑着继续发问。
十六抬头,果然,梁柱上停了几只鸟,尾羽长长垂下,几双小小圆圆的黑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见她望来,刷地盯了过来,眼神毒辣得很。
“你的鸟妖眼睛再利,盯的也是桌上的人,可他出的老千,靠的是隐在暗处的帮手。”李玄慈连抬头都无甚兴趣,淡淡说道。
“他们打的是叶子牌,分文钱、百子、万贯和十万贯四种花色,每种花色有八到十张牌,此外,还有独立于四花色之外的百万贯、千万贯、万万贯、空没文四张牌,共四十张。”
“四人轮抓,每人都拿着不同的牌,可唯独他和开了天眼一般。”李玄慈说道。
“这儿赌运好的客人,也不少呢。”猫妖笑得更媚了,等着下文。
“他面对着的立钟,多看两眼,便能琢磨出蹊跷。时针转得慢,停在前四个数字上,分别代表四类花色。分针转得快,指的则是一到十的不同点数。”
“至于四花色外的四张叶子牌,也好办,便把分针转到零点,时针依然停在前四个不同数字上,便能指代四张无点数的叶子牌了。”
猫妖眼中酿着醉人的光,眼波如雾,娇声说:“小哥不过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奴家可真真佩服。”
“方才我从他身后路过时,正好墙角的立钟响了,声音却有些闷,而刚好,坐他对面的赌客,便打出了一张百万贯,恰巧被他的牌吃了个正着。”
“声闷,又恰好整点钟响,接着便打出花色外的百万贯,不难猜测。”李玄慈却越发冷淡,甚至连多说一句都懒怠。
十六拍了下手,这方法妙啊,这样一来,便能轻而易举知道对方的牌了,赢率自然大大提升。
可这办法真不会被发现吗?
“大家难道都未发觉时间不对?”她有些纳闷地问。
还未待李玄慈回答,那猫妖便先笑了起来,声音媚得滴水,“小meimei真是纯得很,看来还不通人事呢。”她尾音轻挑,多了些轻佻的玩弄之意。
“这入了赌的人啊,最不值钱的便是时间。舌头,手指,眼睛,耳朵,四肢,都能抵了当筹码,唯独这时间,真是最贱的东西。”
“但凡赌上了头的,那时间是怎么过的,可是一点不在意,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本,低头入赌局,抬头已是换天地,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那些赌棍,少了哪怕一枚筹码,怕是也要立刻算得清清楚楚,可若是多了少了几个时辰,对他们是半分不要紧的。”
猫妖说着,望过大厅中的花团锦簇、热火连天,眼中却隐隐浮了轻蔑。
她将手中的金币往上一抛,那几只鸟妖从梁上一下子飞起来,抢夺着金币,接着,便振翅朝叶子牌那桌飞去。
惨烈的叫声响了起来,那鸟妖竟生生啄了那出千之人的眼睛,分而食之,几张尖锐的长椽争着抢食那美味的新鲜血rou。
眼珠子就这样在他的惨叫声中被扯了出来,几下被啄爆了开来,毫不留情地撕扯着烂掉的、带着血的筋rou。
连那立钟也被鸟妖啄开,疯狂地攻击起里面藏着的人,同样惨烈的尖叫声一起传来,那金色的立钟上被溅了鲜血。
周围的人默契地移开了一些,沉默地望着这一切,不久,便有健壮的犬妖过来,将两个被啄瞎眼睛的人带了下去。
旁边有人刚目露一点不忍,便被同桌的人用肘刺了下,往下狠狠瞪了一眼,那人也低下头,狠狠颤了下,再抬头时,便已收拾好表情。
猫妖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只转头回来,说道:“小哥活果然厉害,如今,轮到奴家出第二道题了。”
“这人,被带到何处,又将受何惩罚呢?”
一百三十七、吃人宴
“这人,被带到何处,又将受何惩罚呢?”
十六不由得眼神一凝,有些忧虑地望向李玄慈,然后不动声色地扯了下他的袖子。
李玄慈微微侧首,十六踮起脚尖,轻轻凑到他耳边,“你可有把握?”
这儿是人声鼎沸的销金窟,肆无忌惮的调笑声,推杯换盏的碰撞声,飞旋的舞女裙角上的银铃声,被地龙隐隐传来的热气烘着往上飞。
可李玄慈的耳边,听见的却只有十六轻轻传来的小小声音,温热的气息扑了过来,细细地缠进耳朵里。
李玄慈并未再回头,从十六的眼中,只能看见他轻轻垂眸的侧面,长眸如刃,睫浓似羽,眼中波光流转一瞬。
接着,十六觉得自己握着他袖口的手微微一热,指尖拂过她的手背,像蝴蝶的翅膀点过花瓣,随即圈住了十六的手腕。
十六怔愣了下,随即从方才短暂的迷蒙中清醒过来,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有些着急地说:“方才还算在场中留有线索,如今这道题,半点提示和线索都没有,全是凭空猜测,她这是摆明为难你。”
李玄慈的眼尾却如春日柳叶拂水一般弯了一痕,难得露了些笑意。
“不是有你误打误撞来的提示吗?”
这句话让十六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没等她理清,李玄慈便朗声说道:“他们会被带到下面去。”
猫妖绿瞳一眯,掩盖眸中闪过的精光,随即立刻换了副轻飘飘的嗓音,如同挑逗一般问道:“哦,小哥怕不是胡乱猜的?小哥虽与奴家情缘匪浅,乱猜也是不作数的哦。”
十六被这人,不,这妖的厚脸皮和自来熟惊得底掉儿,真真真是无耻,托生成猫妖可惜了,该托生成那城墙才是,还得是拐角最厚的那块!
李玄慈却未被激怒,唇角轻轻翘起,眼中蛮是带着凉意的讽刺。
“你如此作态,看来他确实在下面。”
十六转而看向李玄慈,原来他是在炸这猫妖,厉害,不愧是比自己多吃了许多盐,多行了许多桥的天下第一狡诈之人。
她心头美滋滋地想,也不想想这称呼是不是夸人。
猫妖那似乎永远凝在脸上的媚意僵了一瞬,接着便又如不冻港的春水一般扬起热络的笑。
“这船拢共就这么大,无非是抛出船外,或者扔到船底,一半对一半的几率,倒也不难猜。”
“可小哥与奴家约定的,可不仅要猜出去哪,还要猜出他会遇到什么,缺一不可哦。”
李玄慈半点没被她话里藏的挑衅所激怒,眼底的笑意反而越发深了,十六从旁悄悄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看来这钩子,埋了似乎不止一个。
“我只说去了下面,你却说了船底,看来,我猜得没错。”
他不顾猫妖变幻的神色,环顾四周,继续说道:“既然能有人躲入立钟,说明这鸟妖并不是无时无刻地盯着这里。”
“哪个销金窟不是彻夜灯火通明,你这里又有如此多妖兽把守,却会容忍这样的把戏,何况你方才以此设题,说明早已心知肚明,这样一来,这不过是你特意留下的漏洞。”
“既是特意留下,那这便不是漏洞,而是陷阱。”
啧啧啧,真是恶趣味啊,十六在心中暗暗摇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与小哥的推论又有何干系?”猫妖却也不应,只打着太极。
“那好,我便说说如何与我推论有关。”
“你故意留下漏洞,想来是要抓个现行,起震慑之用,方才他们被抓走时,同桌有人面露不忍,便被同伴拽住狠狠往下瞪了眼,那人便也看着地下发抖起来,再不敢言。”
“显然,众人都十分忌惮地下,如此一来,那两人自然是被带到地下去了。”
“能想出借着立钟的便利出千,想来那两个赌徒留在这也不是一两日,不该不懂规矩。可即便如此忌惮,却还是铤而走险,如此看来,在这赌场里,怕是也有对输赢的奖惩吧。”
对哦,十六脑子转过来了,明明都怕成这样,还要出千,那一定不只是输光那么简单,恐怕是输光了之后同样会被拉下去吧,都是个死,不如铤而走险试一试。
可这又有什么线索呢,十六苦苦思索起来,眼神在满场乱转,最后停在那桌上的珍馐美食上。
十六对吃的算是颇有研究,但是看着那些rou质紧实、块大色润的rou菜,却莫名觉得有些反胃起来。
她脑中突然一亮,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中风一般拽起李玄慈的下摆,在他耳边絮叨起来。
李玄慈默默听她说完,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接着,便继续向猫妖说道:“出千可以是偶然,但赌博却是有赢必有输,那就必然有人不断被拖到下面去。”
“这便不单单是警示的惩罚,更是不得不补充的需求。”
“一艘船,还是一艘在冰上行进的船,要么它是妖力所驱,无风自动,要么便是靠着人力来驱动的。”
十六明白了,“方才我们在外面看过,船底下伸出了很多细肢一样的机关,在扒着冰沿往前推,如果是妖力,那便不用费心做这样的机关了,那看来,必然是人力推动的。”
“没错。”李玄慈轻轻望了她一眼,若不是这个惹祸精方才突发奇想几乎要倒吊在船舷外,那藏在船底的机关,轻易还发现不了。
“再加上,方才那鸟妖明明被养得饥饿嗜血,想来是为了保持它们的敏锐,可被放出来后,却只吃了眼珠子便收手了。”十六继续沿着思路往下想,“推动机关并不需要眼睛,像蒙着的驴,反而能更听话地拉磨,但别的地方,还要留下来听从指挥干活的。”
李玄慈看着连驴都说出来的十六,眸中暗暗有些笑意,这人想必又将自己平日里种地做菜的经验拿了过来。
再转身,他眼中笑意已收敛干净,面对着猫妖,说出答案。
“他们被带到下面后,会被驱使着没日没夜地推动机关,直到累死之后,便会被做成盘中餐,送到这厅堂之上,让这些赌徒再吃下去。”
一百三十八、错点鸳鸯
“他们被带到下面后,会被驱使着没日没夜地推动机关,直到累死之后,便会被做成盘中餐,送到这厅堂之上,让这些赌徒再吃下去。”
十六胃里只有方才吃的一点莲子,可即便如此,听完这话,也只觉胃中酸意翻涌,一阵阵往嗓子眼顶。
哪怕只再多看一眼那色赤油浓的盘中rou,都觉得立刻要哗啦啦吐一地了。
可那猫妖却淡定如昔,白皙的指尖点过丰润的朱唇,碧珠眼瞳微微眯起,娇滴滴地说:“小哥也要体谅奴家啊,这样大的船,若要日夜以妖力驱使,那可是要累死奴家的。”
“如今这样,既解决了那没用的痴货,又能行船,又能饱腹,岂不是两全其美。”
十六是最爱吃的人,也因此最见不得有人在吃食上做这样恶心的事,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朝那猫妖叫道:“你骗他们拿人rou果腹,也不怕损了阴德?”
猫妖却轻轻飞了下媚眼,旖旎中藏着恶意的冷淡:“骗?奴家何曾骗人,他们都再清楚不过,自己吃下的是什么了。”
这云淡风轻中的阴气,让十六寒了眼神。
再往这喧哗的销金窟望,金裙纷飞、赤足旋转的舞娘,大腹便便、筹码成山的老头,醉死梦中、嘴里还咬着根rou骨头的壮汉,便都有了不一样的面目。
累累白骨,红粉佳人,流的是膏脂油腻,藏的是森罗陷阱。
“别废话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李玄慈眸色寒淡,长睫微垂,盖住了眼中所有情绪。
明明已快到末路,可猫妖瞳中却精光一现,如等待已久的食人花,张开了巨大而腥湿的笼口,等待猎物的堕入。
接着,猫妖的舌尖倏地自唇上闪过,用黏糊糊的声音说道:“最后一道题,再简单不过了。”
“那就是,奴家的妖丹,是什么滋味的。”
她轻轻启开丹唇,湿红的舌头微微翘起,往深处望去,细密而尖锐的獠牙藏在靠近喉咙的地方,隐隐可见喉咙下有暗暗的光在闪耀。
随即闭口,说道:“奴家的妖丹,已经从体内逼到口中,只要尝上一尝,自然便能答出这第三个问题了。”
此话一出,李玄慈眸中瞬间便生了腾腾杀气,连长睫上都凝了霜寒之意,手腕一番,光华流转,手中长剑已等待着嗜血封喉。
不料,这时十六却先一步踏了出来,大声应道:“好!”
说完,竟回头斥起李玄慈,“怎这般不识大局,你是男子,又不吃亏,如此花容月貌的猫妖jiejie,谁不想亲?”
李玄慈太阳xue一跳,还未待他发怒,十六便趁那猫妖也被这番变动怔住的瞬间,猛地转身上前,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朝着丹唇狠狠咄了一口上去,用力之猛,生生要将猫妖口中的妖丹吸了一半出来。
十六牙关一紧,便要将那半露的妖丹给咬出来,可这回不待她继续耍聪明,猫妖便掌中聚气,高高举起,爪牙闪过瑟瑟寒光,要从背后将十六的心挖出来。
霎那间,那尖利非常的爪子却一下收了回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血珠滋地飞溅,在她手背上落下一道极深的血痕。
李玄慈一手挥着剑,一手将十六拉了过来,眉宇间的寒气冻得要吓死人,把十六狠狠拉到自己身后。
猫妖见了血,有些狼狈地捂着手背,眼睛里现出极为毒辣的恶光,赤裸裸地刺了过去,恨不得用眼神将十六扒皮抽骨。
偏偏那个做了惊世骇俗之事的家伙,此刻却还敢从李玄慈背后伸出头来,十分不懂眼色地说:“你问的是妖丹滋味,又没规定谁尝了才算,如今我尽可细细答来,随你问!”
接着又不顾李玄慈铁青的脸色,偷摸在他背后说道:“妖丹难得,平日里都千方百计藏着,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又偷看了眼猫妖,看她还在紧紧按住伤口,喘得厉害,又继续小声说道:“猫妖常宿于月下,性属阴,想来便是看出你身上阳气非常,才现了这丹,想诱你渡气,采阳补阴,别看只是渡过去一口气,你这矜贵的身子,可就成了她养丹的肥料了!”
又是身子,又是肥料的,十六叨叨完,抬头才发现,李玄慈脸色难看得非同寻常,抬手便向她袭来。
十六以为自己这般恳切,李玄慈还要不识好歹地打人,连忙抬手要挡,眼前一黑,巴掌却没落下来,反而是嘴上蒙住了什么东西。
然后,被狠狠地擦来擦去,嘴都快被擦破了皮。
十六睁大着眼睛望过去,一脸的无辜,夹杂着一点点委屈,李玄慈直给她擦秃噜皮,才总算停下来。
“蠢货。”薄唇中吐出二字,真正带上了些怒气。
十六求生本能在疯狂作响,却也摸不着这次又是怎么惹怒的他,只能碰运气一般胡乱求饶,“渡我的气便不要紧,我是女子,体质为阴,她采不了我的。”
可她说完,李玄慈神色反而更差,十六还没来得及再补救一番,就听见猫妖发出凄厉的叫声,尖锐非常,直刺进人耳膜里。
两人回头,李玄慈持剑在前护住十六,只见那猫妖瞳孔中血色翻涌,抽出怀中的铁皮钥匙,额上青筋暴起,一下子将钥匙碾个粉碎。
“既坏我升丹大事,那便等着永远埋骨于此,天上黄泉,都永无你们的去处了!”
一百三十九、釜底抽薪
“既坏我升丹大事,那便等着永远埋骨于此,天上黄泉,都永无你们的去处了!”
十六眼睛瞪圆,铁片钥匙竟就被她这样捏碎了,同时升丹二字,也让十六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猫妖绕这么大一圈,原来是遇上了升丹的槛,渡了这口气,便是在妖丹里种了十足的阳气,日后修炼起来是改天彻地的变化。
可如今渡的是她的那口气,大概只能算凡人普普通通的污浊之气,正碰上这升丹的关头上,算是大大折了她的妖丹,难怪如此怨怼。
不过如今没了钥匙,可怎么办?
十六还来不及细想,那猫妖已仰天一哮,瞳孔中碧色不再,血气翻涌,扭曲又尖利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瞬间,梁上密密麻麻的细瞳望了过来,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盯向他们,接着,鸦羽纷飞,鸟妖们张着尖利的喙,朝他们扑了过来。
这些本就刚沾过血腥的鸟妖哑哑嘶鸣着,聚成晦暗难明的浓云,沉沉朝十六压来。
十六软了两股,却强打着没有颤颤,还算出息地拔了匕首,不忘端上一副道门捉妖人的正经模样,打算与这群邪乎得很的鸟妖拼了。
什么都能丢,师父教出来的气势不能丢!
她那把小小的匕首一出,还没派上用场,李玄慈便横了剑。
瞬间只见一片碎羽遮眸间,忽破出一道寒光旋飞,剑影掠起,薄如片羽的长刃在李玄慈手中张狂地绞弄着扑来的鸟妖。
一切狠绝的攻击在他面前都被碾碎为尘,只见空中不断有沉暗的碎羽零落飘散,黑亮如缎的鸦羽下,殷红的血rou被刺穿,飞珠血溅。
一道银色自空中横过,瞬间破开长长血线,数只鸟妖就这般奇奇丧命于李玄慈的剑下。
十六在身后,看得都有些呆了,呆的不是这惊人的屠戮之景,而是李玄慈溅了血的脸上,竟浮现一丝隐隐的兴奋与痛快。
越是血rou横飞、皮开rou绽,他眼中的放肆便越发浓烈,到后来,几乎是在享受这场屠戮。
周围的赌徒早已被这场杀戮吸引,赌徒骨子里早已扎根的疯狂被这漫天溢散的血腥点燃,不少人停了手上的赌局,正在赤裸地看着这场搏命。
仿如等待分尸的鬣狗,在一旁饥渴地等待着。
随着鸟妖逐渐落入下风,已变了血眸的猫妖轻轻拂过发上的玉簪,接着眸中开始变幻起瞳色,妖异的碧绿和血腥的艳红交织起来,随即张口,唇中隐隐透出一点碧色的光,想来是逼了妖丹出来。
随即,她吐了口妖气出来,竟成了妖异非常的碧雾,朝四周扩散而去。
“杀了这二人,分而食之,食其血者,换金币百枚,啖其rou者,赏金币千枚,取头颅者,奖赏再翻倍。”
随着猫妖如诱惑一般的话语,和那扩散开来的妖气,周围的赌客开始陷入半疯狂之中,瞳孔如猫妖一般,现出隐约碧色,朝这边望了过来。
十六看着这如丧尸一般半失心智的妖群,心中开始打起鼓来。
李玄慈再厉害,可也经不住车轮战,总会疲乏的,而一旦露出破绽,那在一旁等候的猫妖,必定会取他们的命脉。
她开始在脑中疯狂思索起有什么阵能一下子将这么多的妖怪给灭掉,可越是着急,却偏偏越是想不起来。
她心中急切,伸手给自己脑瓜来了一下,手下毫不留情,直打得脑门哐哐响。
这脆啵的声音引得李玄慈回了头,瞧她捂着脑袋就知道又在作妖,百忙中不忘飞了个眼刀子过去,随即又转身与群妖搏杀起来。
霎时间,空中漫起诡谲的碧雾,衬着雾中众妖的绿眸,越发瘆人。
随着李玄慈的剑自一虎妖的双眼刺过,那痕绿光也随着鲜血闪过,正好晃进十六的眼睛里,血色溅在地上碎羽间的一枚金币上。
金币,妖丹,碧色,血。
十六的眸子在几样东西上游移,陷入半游离中。
突然,似细细的白光闪电自脑海中刺过,她终于想通了!
十六连忙悄声靠近,而李玄慈也只将他的背后留给了十六。
她掩了唇,小声而快速地在他耳旁说着什么。
只见李玄慈长眸微凝,接着露出一点异色,眸中现出带着血腥的志在必得。
接着,寒刃狠狠刺进前面扑来的一头面目可憎的牛头怪身上,在它嘶哑的垂死嘶吼中,李玄慈忽地借着剑势将它拉近,随即脚尖一点,借着它即将倒下的尸体上,一下子跃起于半空。
他飞身旋过,起落折身如游龙空腾,纵跃数丈,落足于两枚尖牛角的方寸之地,随即又腾跃而起,身姿似电,无声间便到了猫妖面前,瞬间取了她发上玉簪。
那枚玉簪闪过浓萃的碧光,在空中耀了一瞬,随即被李玄慈握于指尖,翻腾回去,迅雷不及掩耳间,狠狠插入地上那枚被掩盖着的金币上。
啪!
簪子断裂开来,苍郁的翠雾从里面大团大团翻涌,如同鲜血一般,散落开来。
奇的是,那枚金币也随之碎开,金灿的粉末溅了开来。
“真正的钥匙,我们找到了。”
十六在身后,眸子弯成细细月牙,极开心又放肆地炫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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