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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号鸢‖男人多几个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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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01.
“现遭遇强对流天气,请市民朋友尽量远离海边、河道、山体等区域。台风竹叶即将登录,请做好……”
又是台风天。
沿海一带又是在台风生成路径上,几乎每年都有台风造访这个小小城市。
车上的冷气开得很低,你想紧一紧身上的衣服却发现衣服都紧绷着,没有多任何一个衣角供你拉扯。
算了。就要到站了。
公交车又摇摇晃晃行驶起来,窗外的天阴沉的吓人,车内依旧有上了年纪的在讲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快要下雨了。你摸了摸并没有带伞的干瘪的包,不打算再去听车上的讲话声,尽管听别人的故事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下一站到达……请下一站下车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已经告诉阿蝉位置了,她应该马上就到。你胡乱想着最近的一单,机械地走下台阶踏上实地,余光却捕捉到了一抹白色,多年养成的第六感告诉你“再多看一眼吧”,于是你顺着这无往不利的第六感,将视线移向那个方向。
下雨了。
带着凉意的雨滴精准命中了你的眼睛,你抹了一下,又把手抬起挡在眼睛上方。
等着上车的人陆陆续续把伞撑起。
你往车站里挪了一下,依旧看着那个方向——虽然现在已经被伞挡得严严实实。
这一站上车的人不少,你看着他们涌上自己刚刚下来的公交车,依旧在盯着那个方向。你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还在等着,等着看到些什么。
雨在乱飞,车站顶棚发挥不了多大作用,雨丝全砸在身上。
带着冷气的衣服沾上了水,更加紧贴着皮肤,黏糊糊的触感让你感到不适。喷嚏如约而至,从肘窝再抬头看向那个地方时,在伞的缝隙里你看见了刚刚那抹白色。
上车的人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人头依旧在你面前乱糟糟得动来动去,你却被那个白色的身形钉在了原地。
是他。
怪不得有这么熟悉的感觉。
可能是在这个车站等车的人都等着上这一班车,或者是单纯求个能躲雨的地方。等那辆公交车彻底驶出车站,这里就剩下你们两个了。
白色身形站在站牌旁,一把黑伞撑得工工整整。
你没有带伞,只好贴近站台上的广告牌,看着天上的落雨,一边祈求阿蝉的到来。
或许你没有在祈求阿蝉快点到来。
今日的公交车是无法按排班全部如期到达了,虽然两个人并没有谁在等。在等的是谁先开口,或者不再开口,等雨停后各自走出对方的视线,就像七年前那样。
像是等了很久,或者是一直在等这一天的来临,他说话了,视线仍在远处并没有转过来。
“好久不见。”
车站顶棚那一线淌下来的被风带离站台的雨飘向远处,你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些什么,于是鼻腔里发出声响。
“好久不见。”
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说些什么,毕竟当时好像也是自己先开口的。
“袁基……学长。”
02.
汽车打着双跳灯驶入了视线。
阿蝉到了。
你熟练地拉开车门上了后座,头也不回,并不打算再去纠结些什么。毕竟袁基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私人司机。而你再站在那里多一秒都能让本就严重的痛经再重一点。虽说阿蝉早已经在车上准备好了热的红糖水和止痛药,蜷在车上盖着毛毯补觉的一路上你半点睡意也无。
撑着交代好事务分配,泡热水澡的时候差点被阿蝉捞起来两次,等真正到了床上又开始胡思乱想,想很多事情。想过去的二十余年,想未出事时的师傅和刘辩,想绣衣楼里这么多人是怎么一个一个来的,想七年前。
“……现遭遇强对流天气,请市民朋友尽量远离海边、河道、山体等区域……”
你似乎永远学不会在雨天带伞。雨越大,伞被你遗忘在住处的几率越高。
图书馆门口围着一圈和你一样不带伞出门的人,你看了看人群又望了望外面的天,思考现在再回去学一圈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不考虑等下饿到胃疼还要冒着雨出去觅食维持生命体征的话。
一把伞斜了过来,正在思考要怎样感谢这位好心的同学愿意送你一程到最近的食堂,伞面抬起,对视的一瞬间,两个人都认出了对方——学校里很出名的那位。你不用说,袁基那张脸挂学校论坛上八百回了,回回都是不同的配文和不同的节目背景板。
袁基自然也知道,你同样是学校论坛的常客。
只不过你们两个不在同一专业,平时上课或参加活动基本上凑不到一起。也算王不见王。
“学妹你好,”他略一停顿,点了点头,“袁基。”算是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你也同样点头示意。
沉默的一瞬间两人同时接话。
“食堂?”
“食堂吧。”
然后就是水到渠成的吃饭,再以“没伞”为由交换了联系方式。
袁基的话总是滴水不漏,你没有办法用“等下阿蝉会来接我的”来拒绝,因为今天阿蝉被你指派出去干活了。而你也确实需要一把伞,一把能够遮蔽风雨的伞。
后来的一切几乎可以预料到。
在那天之后,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成了一起约图书馆一起出游一起看电影一起交换读书心得的,情侣。G大最受关注的几个人中,有两个人成为了couple。论坛里热闹了一阵也逐渐习惯两人出现时形影不离的身影。
再然后。
刘辩差点死在那场火里,师傅至今归隐不曾出山,好不容易开始步入正途的绣衣楼又要一切重新来过。
没有然后了。
你出国了。
03.
这个梦来势汹汹,连带着触感都是十二万分的真实,包括爱,包括恨。
一觉醒来只觉得还不如不睡,整个人浑身酸疼,没有一点动弹的力气。
“楼主……你发烧了。”
“哈……阿蝉。对了,谈判就让郭奉孝去吧,他反正在哪里都混得开,记得让他说话注意一点分寸,别又被打了。”
“好的楼主。”
绣衣楼里现存的大多数人都是后面认识的,有些是你在读大学时就结识的,更多的是来自再后来的时光。
在国内修完本科,已经申报好了国外的一家,尚未和袁基分享申领成功后的喜悦就出事了。你连夜断了所有和国内的联系,带着几个最放心登上了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
到那里的第一年,你一个人过了生日,那个时候你正在和国内的几个争取联系,一边还要赶科研所那边的进度。
生日蛋糕上的烛火跳个不停,明明灭灭,室内的灯并没有开启,只有窗外投射进来的模糊的路灯光,你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陷入黑夜,陷入彻底的黑夜。你想起了上一个生日,你们就在蜡烛熄灭后的黑暗中接吻,你想起了更早之前的生日,有人的没人的遗忘的记起的。
蜡烛被“呼”得吹灭,心烦意乱。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你低头欲去找寻手机。
记忆是超越时间的。
因此,我们拥有的是一个绝对意义的“当下”,它抹杀了时间的瞬间性和片段性,将有时有刻转化为无时无刻,时间只是单纯的叠加,不再受情景和情境所限,如同时钟嘀嗒嘀嗒,周而复始,不受万物驱使,每一瞬间都为这一秒的嘀嗒让路。*
你再次惊醒,一身冷汗。
手机铃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响起的,离刚刚阿蝉和你说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你划开锁屏,消息发了十几条,是傅融。
——「郭嘉又被打了。」
——「控制住了。」
……
——「我们马上回来,有没查清的。」
是袁氏。
七年前你在国外曾收到老部下传来的消息,说是出事的时候袁氏也有插足。那个时候袁基还没有接手袁氏,甚至你们还能以那样亲密的姿态相伴。或者说你就是为了袁氏而去,为了见一见那位传说中按照袁氏接班人标准培养的“长公子”,为了……到后来是为了什么呢,你也说不清。
如果两个人真的是偶遇就好了。那样还至少能够在夜深人静时作一处栖身之所,至少可以以此作药中最为温和安神的一味,至少,也算是天作之合。
可惜没有如果。
上一次和袁基见面时隔多年,这次却是不到两天。
想必上次能在那里遇见也是他在拜访老客户,说不定拜访的还是同一位。
感冒反反复复,你也不知道在这种热气正足的时间段是如何沾染上的。袁基就在你正对面的位置上端坐,和七年前的他相比似乎没怎么变过,岁月也似乎格外偏爱这位处处上佳的人。只不过耳朵上多了一抹金色的耳饰,弯弯绕绕缠在他的耳廓上,像蛰伏的蛇。
你看着他,和往常面对那些对手或合作伙伴一样笑着。
袁基。袁基。
有的没的打太极绕了好久,你不再避讳什么,单刀直入。
“怎么说?虽说郭嘉打了三份工,但工作能力也算有目共睹,选他下手,长公子多多少少有点不厚道了吧。”
“怎么会。广老板也知道,郭嘉在本初手下干活。”
“呵呵……那是袁老板不打算高抬贵手咯。”
“啊对了,网上那个寺庙最近挺火的,大家都说很灵,离得也不远,我这周末正打算去。”
“把行程发给阿蝉吧,我会赴约。”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药效过了。你暗骂着大公司惯有的空调温度,眼前又开始发晕。
你扶着把手起身,起身的一瞬间失去视觉,凭着本能目视前方说着最后的告别用语:“时候不早,我就先告辞,袁老板不必再送了。”又抬起手示意阿蝉过来。
碰到像是手的触感,你抓住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不是阿蝉。手过大了。
在阿蝉在场的情况下,楼里的人不会随意越过她来接触你,刚刚那一番话说过,袁氏那边也不会有人没有眼力见这个时候过来。只能是他。
你把握紧的手松开。
那只手却骤然收紧,由随意被你握着变成主动的姿态。
“……袁基。”
“我还是再送送吧。”
你抬起另一只手,用和刚刚无二的语气喊了一声:“阿蝉。”
“楼主。”
你握住阿蝉,侧头对着袁基刚刚说话的方向微微点头。
“我说过了,不必再送,我们司机还是有的。”
“……好。”
他放手了。
04
“阿蝉,他刚刚是怎么走过来的。”
车里的冷气只开了半个车厢,你盖着毛毯,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靠着安全带定在副驾驶座上。
“在楼主扶着把手起身的一瞬间,袁基公子就走过来了。”
……那你岂不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袁基依旧坐在刚刚的会面室里。
玻璃窗外乌云低低的压着,室内灯光只留了一圈最暗的,底下的人在室外等着,没人去打扰他。
起身——说话——放手——离开。
刚刚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放映着,在你离开那间会面厅之后,他的回忆也戛然而止。他确实没有再送,只不过是因为什么呢。听你的话?那他为什么要来主动扶你。出于主客之间的礼仪?那不是更应该客客气气送你上车再目送你离去。
他不敢看你。
他是知道你痛经的,在当初在一起时。你第一次痛经是在一个下雨天,他手忙脚乱,理论知识在那一刻化为乌有,甚至已经打算开车去医院。
你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像个虾子一样蜷缩在床上,明明自己痛得要死,嘴上却依旧不饶过他:“我说袁大公子,我又不是要死了。”
听了你的话,袁基停下准备工作,坐在床边握住你的手听你讲话。
手好冷。
“沙发旁边,第二个抽屉里有热水袋和止痛药。”
袁基起身,你的手没松开,手臂呈现一个角度,又拉住他。
“再烧些热水,兑着冷水到能喝的程度,”松开手之前又加了一句,“最好再加点红糖,好喝。”
他又折返回来将你的手塞进被子,应了一声。
卧室的空调温度比正常的要高一点,袁基额头上甚至有些薄汗。
“没事的,我都习惯了,每个月也就一次。再说了,热水袋可是在我身上,我们袁大公子怎么出汗了?”
他当时说了什么?
“我害怕。”
窗外的雨落下了,自动窗帘缓缓合上。屋内灯光大亮。
起身的那一刻,你就像那个时候一样,袁基第一时间到了你左手边。然后看着你目光平视着前方,说出“袁老板不必再送”。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就在你身侧。
好久不见,你的忍耐性似乎也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长。他看着你嘴巴一张一合,口红下透露出苍白的底色,睫毛像挣扎着起飞的蝴蝶的翅膀。
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止颤动。
所以在抬手的那一刻他选择抓住你。
幸好你还能呛他,幸好还是鲜活的。
“约广总下周六的时间。”
我害怕你会不见。
05
文丑是在什么时候跳槽过来的?
在七年前,你见过他,在和袁基拍拖的时候。
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和你一样——他的眼睛里有和你一样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你头也不回地逃了。
当天晚上袁基笑着问你,怎么一见了文丑就身体难受,平时不是说着最喜欢美好而慷慨的rou体嘛。
你只好环上他的脖子,窝在他颈侧闷闷的说,那位文丑先生太漂亮了,身上像是在闪闪发光,亮得你晃眼睛。
这是真的,但不是全部。
那个时候的你问了自己好几次:袁基并没有参与长辈之间的事情,能否事不及子女?
可是你忘了自己。
文丑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告诉了你,让潜意识里的那个你回答了这个问题。
父母那辈的血,流淌在你身上,习性、观念、为人处世,一切的一切如何塑造了你也如何困住你。
就像如何困住袁基。
文丑是在一个雪夜来到绣衣楼的,甚至你们的见面是在你的住处外。他身后跟着颜良,冲着你笑:“这位是我哥哥,在袁氏混不下去了,不知道广总这里能不能收留。”
现在的文丑还是那头抓眼的青绿色头发,动作干练而富有美感,手中的方向盘都升价不少。
果然美人开车也是美的。
袁基把时间定在了今天,你趁着这段时间又跟进了一件。
或许你们是可以有未来的,曾经。但那件事发生后,你也说不清楚了。
“袁总,”你带着阿蝉下了车。
袁基站在门口的告示牌前,看样子早就到了在等你,身边没人跟着。似乎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也示意阿蝉跟得远一点,然后一个人走近他。
听见你的声音,袁基转身看向你。你今日随意抓了套白T黑裤,连妆都没化,袁基穿得正式许多,甚至还喷了点香水,味道淡淡的,凑近了能闻到一股茶香。
“广总好,今日随性一点,就不必这么正式了,喊我名字就好。”
心里想着难道不是你特意约我过来,脸上却是笑着,点头示意你知道了,“嗯嗯。”
“……你,有来过这吗。”
“小时候来过,怎么,袁公子常来?”
睫毛颤动了,袁基眼下的小痣隐藏在细碎的阴影下,阳光洒满了一身。
“还算了解,今日就由我来为……你作介绍吧。”
你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当初最喜欢就是这张脸。
果然人的口味是稳定而长久的,不管过了多久都会因为曾有过都一瞬心动而买单。
“那就多谢。”
如袁基所言,他从进门处开始介绍各种活动或是习俗。你许久未曾来这,查攻略时就像骤然见到一位阔别许久的旧友,虽然你们的关系并不足矣让你们时时联系,但总觉得对方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些让你感到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里可以取香对着四方拜一拜。要试试吗?”
从他手中接过香,凭借小时候的记忆借了一旁长燃的烛火点燃,然后走到袁基身边。
“这里有些诗句,可以看一看有无合心意的。”
你跟着他走向正门,顺着他的话掠过墙上的各种句子。停了下来,冲着拜了三下。
“好了。”
袁基一直留意你的动作,看到你突然停下也跟着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看你中意的那句。
一排的句子里,从他的角度看不清你所求到底为何,只能锁定在几句里面。
“是哪句呢?”
你再抬头看去。
“我看看……唔,欲除烦恼需无我,各有原因莫羡人。”
旁边并排着,是他所求的那句。
你们的话音同时响起。
“有什么……”
“感觉,剩下没看完的也不必再看了。”
“……好。”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方才袁基的表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变化,你能清楚得感受到,他很激动,甚至有那么一份雀跃。你把这归因于他来到这里就会激动,毕竟查出来的资料上写着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雷打不动对着这一块诗句上香。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句,但他也应该格外偏爱这一块。
袁基领着你又走了一圈,进了大殿他要去请红绦,你摆了摆手。
“我没什么好求的,事在人为,再说了我一不求……等等,我还是求一条。”
然后你们两个就安安静静坐在案前,在绦带上写所求为何。
袁基还在写些什么,你转头望向大门外,树的枝丫都是干干净净,似乎没有可以悬挂的地方。
“写好了吗?”
“嗯,替阿蝉他们求一条。没几个字。”
“这个要悬挂在后院的树上。我来领路吧。”
你没问他求了些什么,一是身份实在尴尬,二来也是没人会想知道心里最隐秘的那一块地方。老老实实跟着他穿过大殿迈进后院。
触目所见皆是红绦。每棵树的每条低垂的枝丫都被绑上了密密麻麻的红绦,就像长出来的血rou,承载着人们的愿望活过来了。
风拂过像在跳傩舞。
这场面太过震撼,正真见到和通过网络看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在这可视化的愿望中,不管个人如何强大,在这一刻都显得渺小。
“很震撼吧……我第一次见到也是愣了好久。”
“嗯……”听了他的话你也回过神来,“所以我们要绑到哪里,似乎,没什么地方能下手了。”
再走近些,能看到红绦叠着红绦,层层叠叠,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淡化,几乎可以想象一场又一场的雨中这些是如何褪色的。
“叠上去。”
“就这样?”
“就这样。
“每个人的愿望都是平等的,所以,叠起来就好了。”
说着,他已经将手中的红绦抬起,打算系在面前的树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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