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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庄庆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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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庆元年五月初二,缠绵病榻许久的林皇后终是香消玉殒,薨逝于长信宫内,只留下不满五岁的皇长女安阳帝姬。

    皇后是先帝挑选的,庄庆帝对皇后虽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仍爱重有余。

    说来也叫众人忧心,庄庆帝子嗣不丰,纵然后宫频频传出喜讯,但女子怀孕本就艰辛,生产更是九死一生,故而皇帝膝下只有一个皇子因为平安过了四岁被序了齿,便是舒嫔所出的皇长子。

    其余子嗣里,除了安阳帝姬,夭折了六个,还有两个皇嗣尚未平安长过四岁,暂未序齿。

    当年先帝便是子嗣不丰,九位皇子里,早夭了六位,皇三子英年早逝,皇四子天生跛足,太子行七,底下还有个皇八子。先帝子嗣不丰,到了太子这里,也是同样的问题。

    太后是先帝继后,只生育了两个公主,先帝要为皇七子铺路,在册立皇七子为太子后,将太子抱到了太后膝下扶养。

    至于皇七子生母恭嫔,则在皇七子被册立为太子后没多久就被先帝送去护国寺礼佛,因为先帝之令,自是再也不能回到皇宫。

    先帝虽然只有庄庆帝这么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但他五位姐妹、和膝下六位帝姬,大多都十分康健,最年长的金平大长公主如今已是六十高龄。

    自诩还年轻的庄庆帝纠结的看着几个继后人选,颇有些惭愧的对太后说道,“是朕叫母后担忧了。只不过皇后尚未入殓,立后之事还是再等等吧。”

    太后也只是这么随口一提,早些让皇帝有个准备,温和道,“哀家知道,只是你还年轻,后位还不能空悬,不过那小选一事,倒是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庄庆帝自十五岁通晓人事后,先帝便陆陆续续为太子赐下不少侍妾,如今后宫女眷三十多人,均为东宫旧人。

    同先帝一样,太后也希望皇帝的后宫中能多进些新人,多分担些雨露,好为皇帝开枝散叶。

    庄庆帝对温婉端庄的结发妻子还是有点感情的,顾忌着二人之间仅存的安阳帝姬,所以小选一事到底还是被安排到了次年四月。

    虽不打算小选,但立后一事,在皇后故去的第四个月,被群臣提了出来。

    庄庆帝也觉得后宫没有一个女主子,确实不方便的很,推了两次后,在群臣第三次提出立后时,点头同意了,立的是笠平大长公主的次女卢氏。

    笠平大长公主驸马已经过世多年,驸马的家族也已经没落,是个极好的皇后家族选择。

    大周皇后身份历来不会太贵重,元后林氏亦是如此,她是茂平大长公主的独嗣,茂平大长公主于三年前过逝,因后继无人,大长公主府便被宗人府收了回去。

    敲定了人选,钦天监测算了几个合适的日子,庄庆帝圈了一个,将婚期定在了十二月初五。

    在新后入宫前,长信宫内按照新后的习惯,重新布置了一下,年幼的安阳帝姬也从太后居住的寿康宫搬回了长信宫。

    主要还是因为庄庆帝觉得安阳做为嫡女,继续交给皇后抚养比较合适,哪怕是继后,总不能叫他的嫡女被妃嫔抚养吧。更何况他的后宫最高位者不过嫔位,连个妃位都没有,还是把嫡女交给继后吧。

    这卢氏,庄庆帝看着年幼的安阳,这孩子应该会喜欢吧。

    四岁的安阳帝姬看着父皇新娶的皇后,乖乖的叫了一声母后。小帝姬可爱软糯的样子让卢氏心疼不已,连忙将帝姬揽入怀中,“安阳真乖,以后姨姨就是照顾我们安阳的人了。”

    茂平大长公主曾有恩于笠平大长公主,卢氏年幼时也曾随其长姐见过林氏,与林氏情同姐妹,这也是庄庆帝立卢氏为后的原因之一。

    瞧着这一幕,庄庆帝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笑道,“皇后,朕同文贤皇后就把安阳托付给你了。”

    卢氏微微一拜,“文贤皇后对臣妾多有照拂,臣妾自是将帝姬视如己出,绝不会叫帝姬受丁点儿委屈的。”

    “有你这番爱女之心,朕也就放心了。”

    庄庆帝点点头,撇开了与舒嫔的约定,这一晚依旧留宿在长信宫内。

    舒嫔不仅是第一个为庄庆帝诞下子嗣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膝下有皇子的嫔妃。自诩在皇帝心里不一般的她,仗着自己生了皇长子和一位帝姬,而文贤皇后的三位嫡子都夭折了,便被野心冲昏了头脑,得知皇帝多日都宿在了长信宫,竟是糊涂的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

    “唉,便是昔日文贤皇后在世,陛下也不曾这般留恋长信宫,阖宫妃嫔至少每两个月都能承受一回陛下的雨露,可偏偏……”

    未竟之意,舒嫔是有些隐隐责怪继后的。

    庄庆帝倒是有些满意卢氏不推他去别处的举动,当年他有心与文贤皇后培养感情,可是林氏似是过于稳重,除了初一和十五,其他日子里都将他推去别处。

    那时候皇帝到底年轻气盛,又是说一不二的主,难免存了些斗气的心思,三十多个女眷挨个儿临幸了遍。

    但到底还是记着尊敬妻子,没有叫所谓的宠妃在皇后目前耀武扬威。

    现下卢氏也是和当年林氏一样的年纪,比如今的他还要小十岁,时过境迁,心境也不一样了,倒也轻易的看出卢氏对初初为后的紧张与惶惑。

    只怕是当年文贤皇后也是这样的吧。

    庄庆帝勾起唇角,拦着卢氏的腰肢,轻轻的嗅了嗅,“晰娘初次为后,有什么吃不准的只管来问朕便是。”

    卢皇后脸色酡红,“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你这样就挺好的,无须担心,朕很是满意。”

    庄庆帝又低语了几句,卢皇后的脸更加红润了,“只待晰娘为朕诞下一个健康的麟儿,朕就更加圆满了。”

    长夜漫漫,褪去了少年青涩的成熟帝王,带着他的新皇后,一起漫步云端。

    次日,卢氏带领众妃嫔向太后请安。

    太后瞧着卢皇后眼底的疲惫和初为妇人的娇羞,心里头满意极了,比起过于稳重的文贤皇后,眼下这个皇后也是不错。

    不然皇帝也不会打破初一和十五才去长信宫的惯例了。

    太后笑容和蔼的看着卢皇后,“你初入后宫,有什么吃不准的只管问皇帝便是,哀家向来不愿理会那些事务,往后就辛苦你了。”

    太后毫不留恋的交出了宫权,让舒嫔暗自红了眼。

    文贤皇后过世后,她以为陛下会提拔几个嫔位为妃来协理六宫,谁知陛下竟然请了太后出面,如今太后竟是这般爽快。

    卢皇后恭敬的福身,“儿臣多谢母后与陛下信任。”

    “往后啊,有谁不开眼的,直接打发了就是,人多了就容易滋生野心,你可得好好把关才是。”

    “儿臣遵旨。”

    舒嫔见太后与卢皇后停止了交谈,忍不住道,“太后娘娘……”

    太后微微蹙眉,一旁的心腹容息嬷嬷立刻肃容道,“放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面前,竟敢这般无理!”

    舒嫔一惊,强自撑着说道,“娘娘息怒,只是皇长子如今已经五岁过半,也该入学了。”

    大周历来是皇子四岁开蒙,五岁入学。

    太后微微敛容,文贤皇后过世后,舒嫔是蹦的最欢哒的嫔妃,皇帝不喜欢这样的事情,故而冷落了她。

    至于皇长子么,开蒙之后气跑了三个老师,天资愚钝还蠢不可及。

    想到这里,太后难免有点生气,皇室向来阴盛阳衰,难得健康的皇子自是要好好用功,为了天下万民而努力做个贤明之君,皇帝与八王年纪相仿,为何先帝择皇帝而非八王,就是因为八王天资聪颖但不好好读书还喜欢惹是生非,皇帝虽然资质平平,胜在用心。

    想到了八王,太后就想到了那个喜欢作妖的赵贵妃,当年太子已定,赵贵妃却是怂恿八王去挣,若非先帝坚定主意,只怕是他们母子二人日子难挨。

    还好八王随了他那弱风扶柳的母亲,身子骨不大利索,不然还真不得安宁。

    太后怒斥道,“锡儿气跑了三个老师,毫无悔意,入学又能如何?你这个母妃是怎么教的!难道你是要哀家为皇长子另择母妃吗?”

    “嫔妾不敢,求太后娘娘息怒。”

    “哀家看你野心大的很,有何不敢的。”

    卢皇后亲自捧了杯茶递给太后,软言细语的劝道,“母后息怒,可别为了旁人别气坏了身子。”

    太后平复着心情,借着皇后的搀扶,站起了身子,“哀家把话放在这里,若是不能照顾好皇嗣的,哀家就统统换个母妃。”

    “太后息怒。”

    寿康宫里的动静可不小,在御书房的庄庆帝也知晓了。

    得知是舒嫔提到了皇长子入学一事,庄庆帝嗤笑一声,“锡儿那孩子素来坐不住,倒是难为舒嫔了。”

    伺候皇帝二十四年的德公公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太后娘娘发作了一通,说是照顾不好的就都换个母妃。”

    庄庆帝微微一愣,而后笑道,“像极了母后的作风。当年赵贵妃可不就是这样被母后挤兑的。”

    提到了赵贵妃,庄庆帝就想到了八王,“没想到这个舒嫔,竟然这么早就暴露了野心。若非锡儿,舒嫔……”

    剩下的话庄庆帝并未严明,但其中的杀意让德公公替舒嫔捏了把汗。

    德公公一言不发,只乐呵呵的笑着。

    庄庆帝看了他一眼,突然就打开了话匣子,“唉,舒嫔是觉得朕会因为净元师太而与太后不睦吧,”庄庆帝道,“可惜净元师太一心礼佛,与朕多次相见,也只是强调朕要敬重太后。朕虽是师太所出,却是被太后教养长大的。朕原先还担忧生母与养母之间不能两方平衡,奈何朕三生有幸,两位母亲都愿意为了朕各退一步。”

    庄庆帝感慨万千,“朕天资平庸,不及八弟聪颖,但朕比八弟幸运多了,朕有两位母亲照拂,一个告诉朕要知足常乐、不负本心,一个告诉朕要知人善任、胸怀天下。”

    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庄庆帝喝了口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如今瞧着,母后因为朕偏爱舒嫔,已经忍让多年,到底是朕不孝。德子,去传旨,舒嫔禁足,皇长子就交给顺嫔抚养吧,舒嫔所出的帝姬,朕记得婉嫔也是个和睦的性子,就给婉嫔抚养吧。”

    “奴才遵旨。”

    处理完朝事后,庄庆帝去了寿康宫,瞧着太后并未因为动怒而使身子不适,舒了口气,向太后赔罪道:“是儿子叫母后受累了。”

    “你啊,”太后被皇帝暖到了,“你最是孝顺,难得有个喜欢的,纵一些也无妨。”

    庄庆帝惭愧,“儿子惭愧。”

    太后不以为意,宽慰着说道,“不过是仗着宫里没人管束她,如今有了皇后,她也被拘着,该学乖了。”

    “只望她不要辜负母后的苦心。”

    “好了,不提她了,”太后摆摆手,经历过赵贵妃那样的人,她并不觉得舒嫔会就此悔过,只是不忍叫皇帝失望,“皇后念着今年不能小选,从储秀宫那里挑了两个宫女来伺候你。哀家瞧着,也是个好孩子。”

    庄庆帝亦是夸赞道,“皇后确实极好。”

    “哀家为你择选她时还有些犹豫,如今见你们二人和睦,哀家也就放心了。”

    “母后眼光素来极好,儿子也是受益良多。”

    母子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儿,皇帝便起身离开了。

    待皇帝离开后,太后长叹一声,“皇帝仁厚,对常平和常慧都是极好的。”

    容息替太后捏着肩膀,笑道,“那也是先帝和娘娘教的好。”

    “容息啊,”太后喟叹一声,“那净元师太,也是个厚道之人,她亦教导皇帝要宽以待人。先帝和哀家都是走了大运了,也算对得起大周的列祖列宗了。”

    顿了顿,太后道,“如今就只希望皇后能诞下健康的嫡子,也叫皇帝开怀开怀。”

    容息道,“有先帝、娘娘和师太庇护,嫡子一定会有的。”

    启祥宫内,地上碎了不少的瓷器。舒嫔得知皇长子被交给了顺嫔抚养之后,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这顺嫔、这顺嫔……”

    顺嫔什么出身,区区蛮族之地献来的贡品,异族之女,皇长子堂堂正正的大周人,怎么能给个异族抚养呢!

    舒嫔不愿坐以待毙,立刻就嚷嚷起来,“本宫要见陛下,你们快让本宫去见陛下!”

    德公公笑眯眯的看着舒嫔,“舒嫔小主,陛下吩咐让您禁足,您就莫要为难奴才了。”

    不知为何,德公公笑眯眯的模样叫舒嫔心底发寒,舒嫔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德、德公公,本嫔、本嫔……”

    德公公依旧是一脸笑容,“舒嫔小主,顺嫔小主再如何,那也是陛下吩咐的,您这闹腾,岂不是叫陛下脸面无光吗?”

    “再说了,”德公公又道,“陛下最是重孝,您却当着阖宫妃嫔的面儿叫太后娘娘生气,多让陛下寒心啊。”

    舒嫔顿时悔不当初,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德公公告了退,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别看德公公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这耳朵可是灵的很。听到了舒嫔骂的,他也不过是笑眯眯的样子。倒是吓坏了一旁跟着的小太监。

    “瞧你这出息样儿,日后怎么在御前伺候啊。”

    “公公说的是。”

    小太监忙不迭的点着头。

    德公公心里清楚,陛下这回是真的厌了这舒嫔,之所以还没有贬斥舒嫔,不过是看在帝姬的份上。

    不过呢,帝姬到底年幼,舒嫔小主若是再学不乖,只怕很快就要被贬斥了呢。

    庄庆二年元月,被禁足不过大半个月的舒嫔到底还是被放了出来,因为她有了身孕。

    得知舒嫔有孕,庄庆帝只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声知道了,便再无反应。

    满心欢喜的等着皇帝去看她的舒嫔,却迟迟等不到。

    舒嫔有孕,太后担心皇帝会将皇长子和帝姬再还给她,打算委婉的提醒一下皇帝。

    不过庄庆帝到底不再是那个少年帝王了,青年皇帝自然不会再糊里糊涂的做出一些不符明君所为的事情。

    二帝姬被庄庆帝下旨过继给了婉嫔,皇长子则被庄庆帝过继给了早逝的三王爷,但因三王爷早逝时并未来得及娶亲,皇长子则继续交给顺嫔抚养,也算是圆了先帝临终前的一份心愿。

    舒嫔得知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大吵大闹。

    皇帝不欲与她多费口舌,继续将她禁了足。眼下宫里怀孕的嫔妃也有两三个了,皇长子有这样的母亲注定与皇位无缘,早早过继出去反倒是对他的保护。

    婉嫔是最早伺候皇帝的人之一,因为性格温婉,在少年皇帝看来有些沉闷的性子,如今在青年皇帝看来确是极好的优点。

    “朕如今才知道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是多么宝贵,”皇帝享受着婉嫔的按摩,舒服的感慨道,“新阳如今养在你膝下,朕总算能放下心来了。”

    婉嫔抿唇一笑,那贤淑端庄的模样,叫庄庆帝很是满意。

    后宫三十多人,往后只会越来越多,还是叫皇后挑些稳重的吧,免得叫后宫不得安生。

    庄庆帝想着想着,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藻华宫的宫墙外,趾高气昂的小太监对两个守门的小太监说道,“快让我去见陛下,事关舒嫔小主的龙嗣,你们可别误了事儿。”

    两个小太监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个子高一点的那个说道,“公公稍等,我去里头禀报一下。”

    “快去吧,别误了事儿。”

    高一点儿的太监转过身后,翻了个白眼,低声呸了一下,在青竹姑姑目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青竹伺候婉嫔多年,也着实被气着了,“你先候着,我去禀告小主。”

    婉嫔听了之后,秀眉蹙起,“唉,陛下刚刚歇下,本嫔去将陛下叫起吧。”

    青竹有些不舍,“小主……”

    这几年小主的宠爱几乎没有,如今陛下好不容易来了,却又要被那舒嫔叫走,青竹心里头十分委屈。

    婉嫔微微一笑,也不说些什么,进到里头去喊庄庆帝了。

    庄庆帝正睡得迷糊,就被婉嫔焦急的推醒了,“陛下,不好了,舒嫔那边派人来说不大舒服!”

    庄庆帝一个激灵,猛地坐起了身子,而后才反应过来,舒了口气,散了些起床气后,犹有些不满,“朕又不是太医,去了能有什么用。”

    婉嫔微微蹙眉,轻声解释道,“派来的小太监说是事关皇嗣,嫔妾不敢掉以轻心。”

    “她也就这点手段了,”庄庆帝冷哼一声,揉了揉额角,“不用管她,真是搅了朕的好梦。”

    婉嫔有些为难,纠结的看着庄庆帝,庄庆帝摆摆手,“叫太医去就行了,她不过两个月,又不是第一次有孕,不用慌。”

    “嫔妾遵旨。”

    见婉嫔仍有些不放心,庄庆帝直接将她压在床榻上,亲力亲为,让婉嫔彻底将舒嫔一事给抛到脑后。

    另一边,舒嫔看着亲自过来的人不是庄庆帝,而是德公公,是有些失望的,但还是满怀期待,希望德公公能给她带来好消息。

    德公公依旧是满脸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叫舒嫔遍体生寒,“陛下有旨,舒嫔小主娇纵无礼,上不敬尊者,下不睦后宫,今贬舒嫔为贵人,挪居启祥宫偏殿,非诏不得出,钦此!”

    舒贵人慌了神,“怎么可能!不不不!公公,让我见见陛下吧,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德公公笑眯眯的扯开了舒嫔拽着他袖子的胳膊,“贵人还是尽快收拾吧,免得陛下问起来后您又要遭罪。”

    闻言,舒贵人立刻定了定心神,不敢过于放纵自己,毕竟她如今确实怀相不稳,若是保不住这个孩子,就真的是毫无指望了。

    德公公轻轻摇了摇头,去了清贵人所住的偏殿。

    清贵人人如其名,冷冷清清的,也不怎么与后宫妃嫔来往,与庄庆帝相处起来,更像是君臣。

    如今舒贵人被贬斥,启祥宫也不能无主,庄庆帝在清贵人与静贵人之间犹豫再三,选了清贵人来做启祥宫的主位。

    论资历,到底还是清贵人更胜一筹,静贵人还是年轻了一些。

    清贵人接了自己晋位的旨意,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淡淡的谢了恩。

    德公公瞧着清嫔小主这模样,心底叹了口气,“清嫔小主,请恕老奴多嘴,您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若是能再有个孩子,将来也多个人祭奠小殿下啊。”

    清嫔眉头微动,德公公见状,趁热打铁道,“小殿下早夭也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小主悲痛于小殿下之死,陛下又何尝不是呢,何况陛下失去的又岂止是这一回啊。”

    历来夭折的皇子都不序齿的,但为了显示尊敬,统称为小殿下。庄庆帝在自己的皇陵中专门修建了一座子明堂供奉这些夭折的子嗣,到如今竟已有六盏长明灯了。

    德公公话已至此,清嫔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她将自己埋在胳膊上痛哭起来。

    见状,德公公心里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痛哭一场的清嫔宣xiele心底的苦楚,见德公公还在那儿站着,有些羞赧,沙哑着嗓音道,“让公公看笑话了。公公一片好意,本嫔心领了。”

    德公公见清嫔大约是看开了,也是松了口气,“小主不怪罪老奴多嘴,老奴感激不尽。”

    清嫔微微一笑,“有劳公公替本嫔给陛下带句话。”

    德公公洗耳恭听,“小主请说。”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次日,庄庆帝同婉嫔用着早膳,婉嫔抱着新阳帝姬耐心的哄着,新阳帝姬不过两岁多一点,还不太明白自己的母妃哪里去了。

    不过,她倒是蛮喜欢这个抱着她的人的,不像母妃,只抱着皇兄,很少抱着她,有时候还会凶她。

    庄庆帝看着眼前和乐融融的一幕,摸了摸新阳帝姬的头,温声说道,“新阳,以后婉嫔就是你的母妃了,要好好记住。”

    新阳懵懂的看着庄庆帝,婉嫔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抱着新阳向庄庆帝行礼,“嫔妾多谢陛下恩典。”

    庄庆帝道,“好好教养新阳,皇家帝姬可不能没了规矩和礼仪。”

    “嫔妾遵旨。”

    用过早膳,庄庆帝便去上朝了。

    朝堂的事情如今庄庆帝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哪些大臣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也能大概看得出来。

    眼下群臣所讨论的,有两件事情。

    一件事是关于常端长公主的,长公主是先帝长女,下嫁西夏国君怀王,为西夏王后。如今怀王病逝,论理该是其嫡子继位,但常端长公主膝下仅有一女,怀王嫡子为其先王后所出。

    若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怀王的先王后之子,也就是三王子一直怀疑其生母之死与常端长公主、甚至是大周有关联,与常端长公主关系并不和睦,可以说是十分恶劣。

    西夏国内亦是分为了两派,一派支持三王子继位,另一派则是支持常端长公主抚养长大的四王子继位。

    原本此事是没什么好讨论的,大周自然是要全力支持常端长公主,扶持四王子继位。可偏偏三王子联手怀王的大王子和二王子,还真就找到了常端长公主谋害先王后的证据,还派了使臣来大周,要求大周给他们一个说法。

    消息传回了大周,朝堂内也是议论纷纷,不过他们关注的重点,并不是扶持谁继位或者长公主是否有罪,而是要不要派兵攻打西夏。

    一方认为该直接派兵西夏,证据也可以是被人布置的,以此来怀疑在西夏素有贤后之名的常端长公主实为不妥,是西夏妄图挑战大周宗主国的地位,该打;另一方则认为轻易战争实为不妥,然此事的确事关大周作为宗主国的颜面,应该派人前去西夏仔细调查,不应该祸及百姓。

    得益于开国皇帝对其皇女的爱护,大周延续至今,几乎没有皇室公主和亲属国之事。当年夏怀王亲至大周求娶常端长公主,更是立下誓言,唯常端长公主所出之子可以继承西夏。先帝不想嫁女,奈何常端长公主愿意,才不得不应允了。

    故而大周自上到下,对西夏三王子的不识趣十分不满。

    至于那西夏使臣,被大周强硬的态度吓坏了,毕竟他在来之前,三王子可没说过大周会为了常端长公主而向西夏发动战争啊。

    西夏国力虽然不弱,可真要打起来,自是远不及大周的,何况昔日怀王登基也是经历了一场叛乱,国力看似强盛实则内里还是虚空的很。

    这使臣虽然是受三王子嘱托,可也不愿看着西夏被战火燃烧,很快就将三王子的谋算都告诉了鸿胪寺的人。

    得了最新消息,鸿胪寺立刻向庄庆帝汇报了情况。

    庄庆帝冷笑一声,“让赵青率军队向西夏前进,就驻扎在西夏边境之内,让杜涛带人去将常端皇姐和成柔接回大周,若是西夏有半点异动、或是皇姐和成柔有分毫损伤,即刻发兵!”

    “臣遵旨。”

    西夏使臣得了鸿胪寺的意思,立马赶回西夏,生怕因为三王子这个蠢蛋,而让整个西夏都为常端长公主陪葬。

    另一件事则是皇帝的生辰。

    庄庆帝生于七月初九,距离他的生辰虽然还早,但今年比较特殊的地方是皇帝二十有五了,算得上是个较为正式的生辰。加上皇帝初登极位,大办一场也未尝不可。

    庄庆帝思索了一会儿,“若能将常端皇姐和成柔平安接回来,朕也算是了却先帝的另一桩心事,cao办一场也不是不可。”

    因皇子稀缺,几位长公主待庄庆帝还是极好的,当年八王被撺掇夺嫡,事情传到了常端长公主耳朵里,长公主还派人千里迢迢送信给先帝,祈求先帝不要朝令夕改。

    庄庆帝感念这份恩情,登基后还派遣使臣去探望常端长公主。如今常端长公主有难,庄庆帝自然是施以援手。

    散朝后,庄庆帝右手食指敲了敲龙辇,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清嫔如何?”

    德公公道,“回陛下的话,清嫔小主叫奴才给您带话。”

    庄庆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微微低下头,“什么话?”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听得这话,庄庆帝仿佛卸了力气一般,“她素来骄傲,若能早些低头,又何至于此。”

    德公公一言不发的跟着龙辇,清嫔小主出身襄阳侯府,也曾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可惜清嫔小主自失了子嗣后便一蹶不振,若是那时清嫔小主能尽快走出悲伤,有陛下的恩宠,只怕如今这后位也轮不到卢皇后了。

    庄庆帝只松懈了片刻,又恢复成坚无不催的皇帝模样,“清嫔如今晋了位份,照例送些赏赐过去吧。”

    “奴才遵旨。”

    庄庆帝心里清楚,他和清嫔再也回不到过去在东宫的日子了,他作为帝王,注定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也注定不能再儿女情长。

    失去皇子固然可惜,可是他更需要的是后宫妃嫔不断的为他诞育皇嗣。

    清嫔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许给她。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西夏那边以四王子登基、三王子等人被诛杀而告终,常端长公主和成柔郡主也被顺利接了回来。

    庄庆帝与常端长公主再次相见,已是隔了六年了。

    庄庆帝轻轻摸了摸年幼的成柔郡主的脑袋,对常端长公主说道,“如今皇姐既然回来了,朕想着从前父皇在时为皇姐准备的公主府也终于迎回它的主人了。”

    常端长公主亦是感慨万千,“若非陛下体恤,孤和成柔怕是不能善了了。”

    庄庆帝不赞同道,“皇姐是天家贵胄,那区区西夏岂敢无礼。”

    又看向成柔,满是慈爱和关切,“既然皇姐回来了,不妨改成柔的郡主身份为翁主,我大周翁主,比那劳什子的郡主可强多了。”

    常端长公主眼底浮现出惊喜,“陛下若是愿意,孤感激不尽。”

    “皇姐这话说到哪里去了,父皇不在了,朕就是皇姐和成柔的依靠啊。”

    常端长公主再次庆幸自己当年做的对,没有因为八王聪颖而同样觉得要更换储君。太后和净元师太都是良善敦厚之人,善待敦厚之人,也会被其善待的。

    陛下天资虽不及八王,可为君者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天资聪颖之人,陛下这样的君主,便是极好的。

    姐弟俩又叙了会儿家常,见德公公拿着奏折进来了,常端长公主知晓皇帝又有事务了,便起身告退,带着成柔去拜见太后了。

    奏折是新任西夏国君连王派人送来的,无非是感念常端长公主和大周的恩情,待事情尘埃落定后亲至大周觐见。

    庄庆帝看了看,“罢了,好歹也是皇姐带大的,就先留他三分薄面,让赵青退到边境线上吧。”

    “对了,”庄庆帝又道,“叫工部把皇姐的公主府好好整饬一下,成柔往后就是我们大周的翁主,可不能怠慢了。”

    “奴才遵旨。”

    前去拜见太后的路上,常端长公主拉着成柔的手,温和道,“这里就是阿娘的家乡,柔儿喜不喜欢啊?”

    没有那些居心叵测的兄弟姐妹,也不用再担心会不会有人来袭击,年幼的成柔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喜欢!”

    “等会儿我们柔儿见到了皇外祖母,记得要向皇外祖母问好。”

    “好~”

    常端长公主微笑着,心里却有些可惜三王子,那个孩子自幼不被其父王喜欢,又无人开导他,如今更是可惜了。

    等到了寿康宫,太后也是极为开心的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常平和常慧两位公主都才成婚不久,尚未传出什么消息。常端长公主从前在大周时便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与太后之间母女情分虽然不深,但时隔多年,常端长公主如今自己也是个母亲,体会到了太后对后宫的照顾和不易,心里头更是感激不尽,一开口,泪水便掉了下来。

    太后见常端长公主掉了眼泪,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先帝自己和几个姐妹感情甚笃,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不要生分了,对这个唯一远嫁的长女更是十分挂怀,临终前还叮嘱皇帝要多多关注常端长公主。

    太后一手搂着成柔,另一只手拉着常端长公主的手,感慨万千,“虽不恰当,可如今你回来了,这才是顶顶好事!”

    常端长公主亦是点头,年少时被父皇宠着,以为有了爱情便可以不顾一切,嫁去了才知道,远离亲人是多么的孤寂无助。

    “儿臣不孝,叫父皇母后担忧。”

    “回头给你父皇烧柱香,也好叫他安心。”

    “儿臣遵旨。”

    平复了情绪后,太后道,“你回来之前,皇帝就命人去收拾公主府了,如今你先在宫里住着,常福那孩子还没许下人家,正好你们姐妹俩作伴。”

    “儿臣多谢母后,”常端长公主屈膝行礼,“儿臣记得自个儿出嫁前,常福meimei还只是个小娃娃,也不知常福meimei,也不知如今还记不记得儿臣。”

    “好哇,常端jiejie一回来,就在母后这里编排我!”

    常福长公主得知常端长公主已经到了太后处,匆忙和自己的母妃德太妃说了一下,就赶了过来,正巧就听到了常端的话,嘟着嘴,不高兴了。

    常端笑出声,“好啦,是皇姐不对,常福meimei可愿意原谅皇姐?”

    常福生气的表情一下子就崩开了,笑嘻嘻的说道,“愿意愿意!只要皇姐回来了,随便皇姐怎么说!”

    “咳咳。”

    太后咳嗽一声,常福领悟道,“儿臣失礼,多谢母后宽宥!”

    “柔儿面前,你这个做长辈的怎可无礼。”

    常福偷偷的吐了下舌头,“儿臣知道错啦。”

    太后看着吵吵闹闹的场景,舒心的笑了。自常端出嫁,已经许久不曾这么欢腾了。

    昔日先帝后宫人口简单,原配皇后育有皇三子和皇四子,太后生育了常平和常慧两位长公主,已故赵贵妃生育了皇长子、皇五子和皇八子,德太妃育有皇次子、皇六子和常福长公主,常端生母是淑太妃,余下的皇九子、常静和常瑞皆由贤太妃所出。大底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家相处起来倒也互相客气,孩子们倒是玩成了一团。

    许是觉得自己的后宫过于简单了,立了太子后,先帝便不停的往东宫塞人,使得庄庆帝后宫繁盛,但大小事的摩擦也不断。

    为了给常端长公主接风洗尘,庄庆帝还设了家宴,就连不怎么爱出门的四王爷也带着王妃出现在了宴席上。

    太后和几位太妃乐呵呵的看着底下的儿女们,欣慰极了。

    庄庆帝与皇后同坐一处,见八王爷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太想去开导对方。

    这个皇弟因为聪慧,已然有些钻了牛角尖,八王妃好好的养着胎,却被他嫌晦气,导致动了胎气,险些出事。

    忍了忍,庄庆帝还是没憋得住,“小八,你作为丈夫,妻子怀有身孕,应当好好照顾才是。”

    四王爷无奈的摇摇头,七弟性子太过直白,偏偏八弟又是个执拗性子,喜欢与大家说的反着来。

    果不其然,八王爷毫不在意,“皇兄此言差矣,她自己不安心养胎,反而说风就是雨的,恕臣弟无法遵从。”

    卢皇后的心有些提了起来,八王爷没有因为夺嫡之事被庄庆帝圈禁起来,已经是庄庆帝海涵了,如今公然下了皇帝面子,这……

    庄庆帝扶额,对八王如此漠然的态度有些心冷,轻轻的叹了口气,“到底是你的骨rou,又是正儿八经的嫡子,你自个儿也上上心吧。”

    八王爷还想说点什么,常端长公主打断了他,“小八,你怎么和你皇兄说话的。”

    常端长公主是众姊妹之长,见大皇姐微微蹙起眉头,八王爷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拱手道歉了。

    见常端长公主还想说点什么,庄庆帝摇摇头,阻止了。

    见状,常端长公主不再吭声,但是心里头还是暗自决定以后要好好同小八说道说道,做兄长的仁至义尽,做弟弟的怎可蹬鼻子上脸。

    太后和太妃们没有吭声,赵贵妃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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