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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章节目录 I Hopedrunk  Everas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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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I Hopedrunk Everasking</h1>

    *trigger   warning:家暴描写

    -

    埃洛蒂·思仪·叶的葬礼在纽约春日的一个艳阳天举行。

    “永远怀念,埃洛蒂·思仪·叶,被深爱的朋友、女儿及母亲”。

    平庸乏味至极的墓志铭,名字可以替换成所有人。茜玻看着最后一捧土撒在墓xue上,芸尼姨妈倚靠着她,泪水打湿她的衣袖,冰冷,潮湿,像从噩梦惊醒时背后的冷汗,但她只能想到姆妈床头被翻到泛黄的那本《呼啸山庄》。

    永远怀念——谁会怀念一个可以是所有人的转眼便模糊了的“朋友、女儿及母亲”?如果不是这场车祸如此突然,至少埃洛蒂能自己挑选一句……至少会是一看就能想起她的东西。她想。至少,如果她能替她决定的话,会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燃烧的激情,包括死亡”。

    墓碑上镀金的十字架在日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她擦去了最后一滴泪,听浸信会神父念完最后一句悼词: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然后,葬礼结束了。

    哀悼的时刻已经过去,他们的脸上再度出现了笑影,而无需担心是否有不合宜之嫌,甚至外公外婆也开始招呼宾客友人留步“到华埠的酒楼餐叙”,好“多谢各位前来悼念”。

    芸尼姨妈还在抽泣。

    她用手绢拭泪,一手揪住茜玻的袖子,二人渐渐落到人群之后。鸦群中落单的两只。

    “茜玻,姊姊走得太匆忙,许多事体都没安排妥当。”她还是爱讲沪语,在这座岛上,总有些隐秘的意思,“你想好了伐?钞票现在都在他们手头上,你要好好跟他们讲清楚。”

    他们——茜玻不禁又想起埃洛蒂,姆妈,她出门前还在和他们争执,怒气冲冲,好像一头凶猛的母狮——

    警方说尸检结果显示她血液中的酒精浓度严重超标。

    “可能姆妈走了……会稍稍动摇他们。”茜玻迟疑了片刻,不确定占多,心中哀伤的阴影中又多了几分沮丧。她换成英语,“我依然不理解为什么她的钱会留给他们。”

    茜玻不喜欢讲上海话,总被他们斥责“洋泾浜”,下一秒他们又会叹息,“白人的种,没法子”。她清楚埃洛蒂之死只会让他们将一切归罪于她——毕竟,一向如此。

    芸尼嗤之以鼻,也用英文说:“那是个很中国的东西——叫做‘孝道’。”她叠好沾满泪的手绢,放进坤包里,示意她一起跟上队伍,以免有人留心来问,“无论如何,茜玻,你必须再争一争。争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各退一步。”

    “小姨,我还能再退到哪里去?”又是沪语,“万一我争失败了呢?至少三十万美元——”停顿,她敛起了差点跳出舌尖的愤怒。

    “那就听他们的话去做医生做律师做股票经理。”芸尼也很快打住,再次叹气,和埃洛蒂有六分相似的面容上满是愁云,但茜玻捉到她眼中有一丝奇异而微妙的变化,“或许——”她看向她,似乎端详了一下——看她,却更像在透过她看别的人。不过眨眼之后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茜玻,我不知道。你得自己先去同他们争一争。”

    茜玻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这时,乌泱泱的人群穿过公墓的草地,在路边告别致哀。外公外婆挽着手,并肩站在一起,她的双眼藏在蛛网面纱下,看不清楚,但当茜玻走近时,她能感觉到她在盯着她——如旧的厌恶、怜悯、嫌怨,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新生出的恨与怒。

    “伐要——伐要开口。”她咬牙切齿地嘶声说道,向着宾客的面上依然是满是丧女之痛的神情,然而抓着茜玻的手却力度大得仿佛想将她的掌心穿通,“你要是还对你姆妈有一点孝心,想想是什么害死她的!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以后不要再提!”

    茜玻忽然间很想吐。

    芸尼在一旁含泪冲她摇头。

    于是她仍旧沉默不语,忍着,即使手上传来的皮rou被凿开、紧攥、碾压的疼痛感像是钻进她的骨缝里又要从她胸腔中迸出来。

    是什么害死她的?是什么害死她的?

    她的怒火烧得她的心脏剧痛无比。她想要冲他们尖叫,想甩开她的手,想向在场的所有人控诉——是你们!是你们!

    埃洛蒂的尖叫——她冲过来,抱住被大力掌掴掀倒在地的女儿,声嘶力竭地指责他们,下一秒却被同一只手同样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啪!她重重倒在了茜玻身上。

    叶思仪!他大吼、怒斥,扬起手继续向她们逼近,外婆哭喊着拦住了他。十八年前你就让我们叶家蒙羞蒙耻,让我在华埠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如今你还要护着这白眼狼小杂种!

    茜玻!我的茜玻!姆妈哭得撕心裂肺。她护住她,抬头怒视他们,被泪水浸湿的眼亮得出奇,仿佛有火在其中燃烧。那好!我也不求你们了!我但凡还有一口气还能赚一分钱,茜玻就必须去上这个学!

    你敢!他挣开了外婆,拳头已经快挥到她的脸上,但埃洛蒂猛地爬起身来从中岛台上抓起了一把小刀,他惊惧地收回手,如触电般向后踉跄了一下。

    叶思仪!他咆哮。思仪!外婆哭喊。埃洛蒂!芸尼尖叫。姆妈!茜玻屏息。

    然后,然后——

    “很遗憾你失去了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儿。”

    手上的痛感突然离开了。茜玻抬起眼,对上了神父满是怜悯的目光。她机械地颔首,听外婆和他道谢寒暄。

    她低下头,掌心摊开,两三道半月形的红痕渗出了血。

    直到此时此刻,外公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在正午的艳阳下,茜玻突然感觉浑身发冷,但更强烈的是另一种欲望——

    埃洛蒂死了。她无父,无母,刚好成年。而纽约是这座星球上最庞大的钢铁丛林。

    她可以逃跑了。

    刷成乳白色的墙面上用强力胶贴着《壮志凌云》里的汤姆克鲁斯、演唱会中的柯特科本和AC/DC的海报。数不清的唱片以字母顺序排列,摆满了整个书架。书桌上的CD机里还放着刚买不久的Phoenix的新专辑《Alphabetical》,两天前她们还跟着里面的歌曲跳舞,赤足,头发凌乱。

    埃洛蒂在她出生之前就痴迷于摇滚乐,一直到结束,所以茜玻到现在都不是很理解当时她为什么会让她去学美术,而非音乐。

    她只开了一盏夜灯,怕被他们发现。

    下午,她偷听到他们交谈——都要烧掉。他们说。烧给她,不能留下。

    她的挎包里已经装满了收好的衣服、她的泰迪熊“楚巴卡”以及她找到的五百美元,其他的……茜玻还在继续翻找。

    两个小时过去了,她只找到了一本上锁的旧日记本和一本老到发脆泛黄的相册。

    和小时候一样,她依旧找不到一丁点关于那个人的蛛丝马迹,但她早就不抱任何希望,这一次也只是为了带走所有她们的合照和埃洛蒂的单人照片。

    她太年轻了。一个“青少年mama”,他们说,不检点、学坏了,小小年纪就不知廉耻做了白人的姘头,活该肚子被搞大又被丢掉。破鞋。浪货。娼妇。

    茜玻坐在地板上,就着夜灯昏黄的光去看十七岁的她年轻且无忧无虑的笑容——美丽,纯粹,快乐。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打在了远处的天空上。

    其实茜玻一直无法确定埃洛蒂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多一些。

    小时候,她总是友善且有距离感的,直到她问起为什么她没有爹地——埃洛蒂会发怒,流泪,然后说你有妈咪就足够了,茜玻,你和我,还有芸尼和楚巴卡,你要记住这一点——然后她又会变得亲昵,再变回疏离。又过了几年,茜玻在一次争执时哭着问她他是不是不想要她,他是不是故意抛弃了她,他是不是、他是不是——下一秒埃洛蒂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指着她,说:

    “他第七天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踪影。”

    那是埃洛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及他——茜玻的爹地,爸爸,父亲,jingzi提供者。当时茜玻定在了原地,倏地感到一种空白的荒凉,如同深冬的荒原里最后一颗火星被雨水浇灭,冰冷,荒芜,一切化为乌有。

    后来她再也没有问过他。

    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埃洛蒂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模样、姓名,他是谁。而对于茜玻来说,现在他是最无足轻重的事,有许多比他更重要更紧迫的问题等待着她,等她投降,或是继续挣扎——

    嘎吱——

    门打开时的响动在寂静的夜里突兀且刺耳,她惊得一跳,相片落到了地上,但最响亮的是她骤然急促起来的心跳声。

    “你要去哪里,茜玻?”

    芸尼站在门口,压低声音问道。

    茜玻瞬间松了口气。她拾起那张相片,示意她把门关上,答道:“我没办法再继续待下去了,芸尼,都结束了,我没办法和他们再争下去了。”

    “别这样做。”芸尼跪坐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眼角在灯光下泛着湿漉漉的水光,“你可以搬来和我住,别这样……别这样在夜里逃走,你会让我心碎的。”

    “但我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茜玻摇头,声音里只有心灰意冷,“他们早就想摆脱我了,现在……姆妈的死正好能变成一个好契机。我得自己去找出路,芸尼。”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不用担心。”

    “先搬过来和我一起住,茜玻。”芸尼将两人重叠的手放在她的心口,几乎是哀求道,“我再去跟他们谈——”

    “你还没看懂他们不允许我选择读设计只是一个借口吗,小姨?”她打断了她,不耐地叹气,“所有的争执全都是因为钱!至少三十万美元,他们怎么会愿意浪费在我身上呢?”她冷笑了一下,但眼中还是藏不住茫然和慌乱,“现在姆妈的钱也全都留给了他们——我不知道能从哪里找到……芸尼,等毕业之后我应该怎么——”

    恐惧。

    她闭上眼,如鲠在喉。

    沉默。只能听见她和她的呼吸声,心跳声,但她却无法安宁,那种感觉——仿佛悬在空中,又溺在海里的感觉,悬浮,四周只有无尽的虚无,她逃不出去也留不下来,站在黑洞的事件视界边缘,随时都可能被无限大的引力拉扯到只剩下粒子。粒子。不再是茜玻。

    这时芸尼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她没有说话,悄悄地拿起了那本老相册,打开,翻到某一页。然后茜玻听见了她的声音,很轻,如耳语般,但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异常。

    “安德烈·阿瓦洛夫。”她说。

    茜玻猛地睁开了眼。

    她从相册里取出了一张外公外婆年轻时的双人照,茜玻紧紧注视着她,看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折叠刀,看她仔细地慢慢地将那张照片一分为二。

    “埃洛蒂知道你最讨厌这张照片。”芸尼将那张不知道被粘在他们的双人照背后有多少年的相片递向她,背着光的脸看不清表情,唯独能认出她的苦涩和愧疚。

    茜玻的手颤抖,她垂下眼,与相片中的另一双眼对视。

    他的身旁是十七岁的年轻得不可思议的埃洛蒂,身着橘红印白花的夏裙,在五月热烈的日光下美得好像含苞待放的郁金香,青涩、秀美。

    而他——

    “安德烈·阿瓦洛夫。”她不确定地重复道,喉咙忽然间无比干涸,“他——”

    他和茜玻没有半点相像,然而一旦用最细最深的眼光去检查他,茜玻的眼睛是他的眼睛、茜玻的微笑是他的微笑——茜玻的骨头是他的骨头。

    茜玻的是他的。

    “一个英俊的恶魔,对吧?英俊得可怕(Unearthly   handsome)。”芸尼用英语说,像说笑,可话里毫无笑意,“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做到不对他一见钟情呢?”

    茜玻的眼如永恒般停在了他的脸上。

    “噢。”她说。

    噢。

    “我不应该告诉你的,茜玻,我对埃洛蒂发誓我会将他的名字带进坟墓。但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看着你饱受煎熬,甜心。”芸尼开始抽泣起来,几乎语无伦次,“他一定会有钱,茜玻,我不知道——埃洛蒂说他是他们中的一员,那些老钱少爷。但你应该永远不知道他是谁的,她说、她说他干过一些很危险的事,她在他的身上见到过许多疤痕,她不愿意让你卷入——”她哽住了,“噢,茜玻,事情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但茜玻无法回答她。她盯着相片中的他,盯着,盯着,盯着,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呼吸、或者她只是在做一场梦。

    黑发,灰眼,被日光吻过的浅褐色皮肤。高大,轻盈,强壮。年轻得不可思议,一个尚未成为男人的男人。

    他正对着镜头微笑——对着茜玻微笑。

    安德烈·阿瓦洛夫。

    她的父亲。

    “他有钱?”她心不在焉地问。

    芸尼颔首:“至少埃洛蒂是那么说的——”

    “那我要去找他。”茜玻结束了和他的对视,看向满脸不安和惶恐的姨妈。她挥了挥这张老照片,笃定地重复道,“我要找到他。”

    -

    茜玻(Sybil),没有中文名

    本文背景在00s,不过很多东西不准确,算半架空

    安德烈和埃洛蒂就是summer   fling,没有什么lost   love和严格意义上的感情

    整理了下想法,《非凡的阿芙洛狄忒》变成废稿了,那本的一些设定这本会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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