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鸢‖男人多几个又怎么了》 章节目目录 相再相见 00. “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01. “现遭遇强对流天气,请市民朋友尽量远离海边、河道、山体等区域。台风竹叶即将登录,请做好……” 又是台风天。 沿海一带又是在台风生成路径上,几乎每年都有台风造访这个小小城市。 车上的冷气开得很低,你想紧一紧身上的衣服却发现衣服都紧绷着,没有多任何一个衣角供你拉扯。 算了。就要到站了。 公交车又摇摇晃晃行驶起来,窗外的天阴沉的吓人,车内依旧有上了年纪的在讲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快要下雨了。你摸了摸并没有带伞的干瘪的包,不打算再去听车上的讲话声,尽管听别人的故事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下一站到达……请下一站下车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已经告诉阿蝉位置了,她应该马上就到。你胡乱想着最近的一单,机械地走下台阶踏上实地,余光却捕捉到了一抹白色,多年养成的第六感告诉你“再多看一眼吧”,于是你顺着这无往不利的第六感,将视线移向那个方向。 下雨了。 带着凉意的雨滴精准命中了你的眼睛,你抹了一下,又把手抬起挡在眼睛上方。 等着上车的人陆陆续续把伞撑起。 你往车站里挪了一下,依旧看着那个方向——虽然现在已经被伞挡得严严实实。 这一站上车的人不少,你看着他们涌上自己刚刚下来的公交车,依旧在盯着那个方向。你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还在等着,等着看到些什么。 雨在乱飞,车站顶棚发挥不了多大作用,雨丝全砸在身上。 带着冷气的衣服沾上了水,更加紧贴着皮肤,黏糊糊的触感让你感到不适。喷嚏如约而至,从肘窝再抬头看向那个地方时,在伞的缝隙里你看见了刚刚那抹白色。 上车的人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人头依旧在你面前乱糟糟得动来动去,你却被那个白色的身形钉在了原地。 是他。 怪不得有这么熟悉的感觉。 可能是在这个车站等车的人都等着上这一班车,或者是单纯求个能躲雨的地方。等那辆公交车彻底驶出车站,这里就剩下你们两个了。 白色身形站在站牌旁,一把黑伞撑得工工整整。 你没有带伞,只好贴近站台上的广告牌,看着天上的落雨,一边祈求阿蝉的到来。 或许你没有在祈求阿蝉快点到来。 今日的公交车是无法按排班全部如期到达了,虽然两个人并没有谁在等。在等的是谁先开口,或者不再开口,等雨停后各自走出对方的视线,就像七年前那样。 像是等了很久,或者是一直在等这一天的来临,他说话了,视线仍在远处并没有转过来。 “好久不见。” 车站顶棚那一线淌下来的被风带离站台的雨飘向远处,你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些什么,于是鼻腔里发出声响。 “好久不见。” 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说些什么,毕竟当时好像也是自己先开口的。 “袁基……学长。” 02. 汽车打着双跳灯驶入了视线。 阿蝉到了。 你熟练地拉开车门上了后座,头也不回,并不打算再去纠结些什么。毕竟袁基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私人司机。而你再站在那里多一秒都能让本就严重的痛经再重一点。虽说阿蝉早已经在车上准备好了热的红糖水和止痛药,蜷在车上盖着毛毯补觉的一路上你半点睡意也无。 撑着交代好事务分配,泡热水澡的时候差点被阿蝉捞起来两次,等真正到了床上又开始胡思乱想,想很多事情。想过去的二十余年,想未出事时的师傅和刘辩,想绣衣楼里这么多人是怎么一个一个来的,想七年前。 “……现遭遇强对流天气,请市民朋友尽量远离海边、河道、山体等区域……” 你似乎永远学不会在雨天带伞。雨越大,伞被你遗忘在住处的几率越高。 图书馆门口围着一圈和你一样不带伞出门的人,你看了看人群又望了望外面的天,思考现在再回去学一圈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不考虑等下饿到胃疼还要冒着雨出去觅食维持生命体征的话。 一把伞斜了过来,正在思考要怎样感谢这位好心的同学愿意送你一程到最近的食堂,伞面抬起,对视的一瞬间,两个人都认出了对方——学校里很出名的那位。你不用说,袁基那张脸挂学校论坛上八百回了,回回都是不同的配文和不同的节目背景板。 袁基自然也知道,你同样是学校论坛的常客。 只不过你们两个不在同一专业,平时上课或参加活动基本上凑不到一起。也算王不见王。 “学妹你好,”他略一停顿,点了点头,“袁基。”算是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你也同样点头示意。 沉默的一瞬间两人同时接话。 “食堂?” “食堂吧。” 然后就是水到渠成的吃饭,再以“没伞”为由交换了联系方式。 袁基的话总是滴水不漏,你没有办法用“等下阿蝉会来接我的”来拒绝,因为今天阿蝉被你指派出去干活了。而你也确实需要一把伞,一把能够遮蔽风雨的伞。 后来的一切几乎可以预料到。 在那天之后,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成了一起约图书馆一起出游一起看电影一起交换读书心得的,情侣。G大最受关注的几个人中,有两个人成为了couple。论坛里热闹了一阵也逐渐习惯两人出现时形影不离的身影。 再然后。 刘辩差点死在那场火里,师傅至今归隐不曾出山,好不容易开始步入正途的绣衣楼又要一切重新来过。 没有然后了。 你出国了。 03. 这个梦来势汹汹,连带着触感都是十二万分的真实,包括爱,包括恨。 一觉醒来只觉得还不如不睡,整个人浑身酸疼,没有一点动弹的力气。 “楼主……你发烧了。” “哈……阿蝉。对了,谈判就让郭奉孝去吧,他反正在哪里都混得开,记得让他说话注意一点分寸,别又被打了。” “好的楼主。” 绣衣楼里现存的大多数人都是后面认识的,有些是你在读大学时就结识的,更多的是来自再后来的时光。 在国内修完本科,已经申报好了国外的一家,尚未和袁基分享申领成功后的喜悦就出事了。你连夜断了所有和国内的联系,带着几个最放心登上了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 到那里的第一年,你一个人过了生日,那个时候你正在和国内的几个争取联系,一边还要赶科研所那边的进度。 生日蛋糕上的烛火跳个不停,明明灭灭,室内的灯并没有开启,只有窗外投射进来的模糊的路灯光,你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陷入黑夜,陷入彻底的黑夜。你想起了上一个生日,你们就在蜡烛熄灭后的黑暗中接吻,你想起了更早之前的生日,有人的没人的遗忘的记起的。 蜡烛被“呼”得吹灭,心烦意乱。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你低头欲去找寻手机。 记忆是超越时间的。 因此,我们拥有的是一个绝对意义的“当下”,它抹杀了时间的瞬间性和片段性,将有时有刻转化为无时无刻,时间只是单纯的叠加,不再受情景和情境所限,如同时钟嘀嗒嘀嗒,周而复始,不受万物驱使,每一瞬间都为这一秒的嘀嗒让路。* 你再次惊醒,一身冷汗。 手机铃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响起的,离刚刚阿蝉和你说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你划开锁屏,消息发了十几条,是傅融。 ——「郭嘉又被打了。」 ——「控制住了。」 …… ——「我们马上回来,有没查清的。」 是袁氏。 七年前你在国外曾收到老部下传来的消息,说是出事的时候袁氏也有插足。那个时候袁基还没有接手袁氏,甚至你们还能以那样亲密的姿态相伴。或者说你就是为了袁氏而去,为了见一见那位传说中按照袁氏接班人标准培养的“长公子”,为了……到后来是为了什么呢,你也说不清。 如果两个人真的是偶遇就好了。那样还至少能够在夜深人静时作一处栖身之所,至少可以以此作药中最为温和安神的一味,至少,也算是天作之合。 可惜没有如果。 上一次和袁基见面时隔多年,这次却是不到两天。 想必上次能在那里遇见也是他在拜访老客户,说不定拜访的还是同一位。 感冒反反复复,你也不知道在这种热气正足的时间段是如何沾染上的。袁基就在你正对面的位置上端坐,和七年前的他相比似乎没怎么变过,岁月也似乎格外偏爱这位处处上佳的人。只不过耳朵上多了一抹金色的耳饰,弯弯绕绕缠在他的耳廓上,像蛰伏的蛇。 你看着他,和往常面对那些对手或合作伙伴一样笑着。 袁基。袁基。 有的没的打太极绕了好久,你不再避讳什么,单刀直入。 “怎么说?虽说郭嘉打了三份工,但工作能力也算有目共睹,选他下手,长公子多多少少有点不厚道了吧。” “怎么会。广老板也知道,郭嘉在本初手下干活。” “呵呵……那是袁老板不打算高抬贵手咯。” “啊对了,网上那个寺庙最近挺火的,大家都说很灵,离得也不远,我这周末正打算去。” “把行程发给阿蝉吧,我会赴约。”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药效过了。你暗骂着大公司惯有的空调温度,眼前又开始发晕。 你扶着把手起身,起身的一瞬间失去视觉,凭着本能目视前方说着最后的告别用语:“时候不早,我就先告辞,袁老板不必再送了。”又抬起手示意阿蝉过来。 碰到像是手的触感,你抓住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不是阿蝉。手过大了。 在阿蝉在场的情况下,楼里的人不会随意越过她来接触你,刚刚那一番话说过,袁氏那边也不会有人没有眼力见这个时候过来。只能是他。 你把握紧的手松开。 那只手却骤然收紧,由随意被你握着变成主动的姿态。 “……袁基。” “我还是再送送吧。” 你抬起另一只手,用和刚刚无二的语气喊了一声:“阿蝉。” “楼主。” 你握住阿蝉,侧头对着袁基刚刚说话的方向微微点头。 “我说过了,不必再送,我们司机还是有的。” “……好。” 他放手了。 04 “阿蝉,他刚刚是怎么走过来的。” 车里的冷气只开了半个车厢,你盖着毛毯,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靠着安全带定在副驾驶座上。 “在楼主扶着把手起身的一瞬间,袁基公子就走过来了。” ……那你岂不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袁基依旧坐在刚刚的会面室里。 玻璃窗外乌云低低的压着,室内灯光只留了一圈最暗的,底下的人在室外等着,没人去打扰他。 起身——说话——放手——离开。 刚刚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放映着,在你离开那间会面厅之后,他的回忆也戛然而止。他确实没有再送,只不过是因为什么呢。听你的话?那他为什么要来主动扶你。出于主客之间的礼仪?那不是更应该客客气气送你上车再目送你离去。 他不敢看你。 他是知道你痛经的,在当初在一起时。你第一次痛经是在一个下雨天,他手忙脚乱,理论知识在那一刻化为乌有,甚至已经打算开车去医院。 你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像个虾子一样蜷缩在床上,明明自己痛得要死,嘴上却依旧不饶过他:“我说袁大公子,我又不是要死了。” 听了你的话,袁基停下准备工作,坐在床边握住你的手听你讲话。 手好冷。 “沙发旁边,第二个抽屉里有热水袋和止痛药。” 袁基起身,你的手没松开,手臂呈现一个角度,又拉住他。 “再烧些热水,兑着冷水到能喝的程度,”松开手之前又加了一句,“最好再加点红糖,好喝。” 他又折返回来将你的手塞进被子,应了一声。 卧室的空调温度比正常的要高一点,袁基额头上甚至有些薄汗。 “没事的,我都习惯了,每个月也就一次。再说了,热水袋可是在我身上,我们袁大公子怎么出汗了?” 他当时说了什么? “我害怕。” 窗外的雨落下了,自动窗帘缓缓合上。屋内灯光大亮。 起身的那一刻,你就像那个时候一样,袁基第一时间到了你左手边。然后看着你目光平视着前方,说出“袁老板不必再送”。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就在你身侧。 好久不见,你的忍耐性似乎也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长。他看着你嘴巴一张一合,口红下透露出苍白的底色,睫毛像挣扎着起飞的蝴蝶的翅膀。 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止颤动。 所以在抬手的那一刻他选择抓住你。 幸好你还能呛他,幸好还是鲜活的。 “约广总下周六的时间。” 我害怕你会不见。 05 文丑是在什么时候跳槽过来的? 在七年前,你见过他,在和袁基拍拖的时候。 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和你一样——他的眼睛里有和你一样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你头也不回地逃了。 当天晚上袁基笑着问你,怎么一见了文丑就身体难受,平时不是说着最喜欢美好而慷慨的rou体嘛。 你只好环上他的脖子,窝在他颈侧闷闷的说,那位文丑先生太漂亮了,身上像是在闪闪发光,亮得你晃眼睛。 这是真的,但不是全部。 那个时候的你问了自己好几次:袁基并没有参与长辈之间的事情,能否事不及子女? 可是你忘了自己。 文丑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告诉了你,让潜意识里的那个你回答了这个问题。 父母那辈的血,流淌在你身上,习性、观念、为人处世,一切的一切如何塑造了你也如何困住你。 就像如何困住袁基。 文丑是在一个雪夜来到绣衣楼的,甚至你们的见面是在你的住处外。他身后跟着颜良,冲着你笑:“这位是我哥哥,在袁氏混不下去了,不知道广总这里能不能收留。” 现在的文丑还是那头抓眼的青绿色头发,动作干练而富有美感,手中的方向盘都升价不少。 果然美人开车也是美的。 袁基把时间定在了今天,你趁着这段时间又跟进了一件。 或许你们是可以有未来的,曾经。但那件事发生后,你也说不清楚了。 “袁总,”你带着阿蝉下了车。 袁基站在门口的告示牌前,看样子早就到了在等你,身边没人跟着。似乎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也示意阿蝉跟得远一点,然后一个人走近他。 听见你的声音,袁基转身看向你。你今日随意抓了套白T黑裤,连妆都没化,袁基穿得正式许多,甚至还喷了点香水,味道淡淡的,凑近了能闻到一股茶香。 “广总好,今日随性一点,就不必这么正式了,喊我名字就好。” 心里想着难道不是你特意约我过来,脸上却是笑着,点头示意你知道了,“嗯嗯。” “……你,有来过这吗。” “小时候来过,怎么,袁公子常来?” 睫毛颤动了,袁基眼下的小痣隐藏在细碎的阴影下,阳光洒满了一身。 “还算了解,今日就由我来为……你作介绍吧。” 你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当初最喜欢就是这张脸。 果然人的口味是稳定而长久的,不管过了多久都会因为曾有过都一瞬心动而买单。 “那就多谢。” 如袁基所言,他从进门处开始介绍各种活动或是习俗。你许久未曾来这,查攻略时就像骤然见到一位阔别许久的旧友,虽然你们的关系并不足矣让你们时时联系,但总觉得对方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些让你感到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里可以取香对着四方拜一拜。要试试吗?” 从他手中接过香,凭借小时候的记忆借了一旁长燃的烛火点燃,然后走到袁基身边。 “这里有些诗句,可以看一看有无合心意的。” 你跟着他走向正门,顺着他的话掠过墙上的各种句子。停了下来,冲着拜了三下。 “好了。” 袁基一直留意你的动作,看到你突然停下也跟着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看你中意的那句。 一排的句子里,从他的角度看不清你所求到底为何,只能锁定在几句里面。 “是哪句呢?” 你再抬头看去。 “我看看……唔,欲除烦恼需无我,各有原因莫羡人。” 旁边并排着,是他所求的那句。 你们的话音同时响起。 “有什么……” “感觉,剩下没看完的也不必再看了。” “……好。”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方才袁基的表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变化,你能清楚得感受到,他很激动,甚至有那么一份雀跃。你把这归因于他来到这里就会激动,毕竟查出来的资料上写着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雷打不动对着这一块诗句上香。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句,但他也应该格外偏爱这一块。 袁基领着你又走了一圈,进了大殿他要去请红绦,你摆了摆手。 “我没什么好求的,事在人为,再说了我一不求……等等,我还是求一条。” 然后你们两个就安安静静坐在案前,在绦带上写所求为何。 袁基还在写些什么,你转头望向大门外,树的枝丫都是干干净净,似乎没有可以悬挂的地方。 “写好了吗?” “嗯,替阿蝉他们求一条。没几个字。” “这个要悬挂在后院的树上。我来领路吧。” 你没问他求了些什么,一是身份实在尴尬,二来也是没人会想知道心里最隐秘的那一块地方。老老实实跟着他穿过大殿迈进后院。 触目所见皆是红绦。每棵树的每条低垂的枝丫都被绑上了密密麻麻的红绦,就像长出来的血rou,承载着人们的愿望活过来了。 风拂过像在跳傩舞。 这场面太过震撼,正真见到和通过网络看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在这可视化的愿望中,不管个人如何强大,在这一刻都显得渺小。 “很震撼吧……我第一次见到也是愣了好久。” “嗯……”听了他的话你也回过神来,“所以我们要绑到哪里,似乎,没什么地方能下手了。” 再走近些,能看到红绦叠着红绦,层层叠叠,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淡化,几乎可以想象一场又一场的雨中这些是如何褪色的。 “叠上去。” “就这样?” “就这样。 “每个人的愿望都是平等的,所以,叠起来就好了。” 说着,他已经将手中的红绦抬起,打算系在面前的树丫上。 章节目目录 我们还没分手来着做分吗(h) 06 “楼主。” “结束了。帮我记一下,后院左手第一棵树右侧第三枝中间。” “记住了。”阿蝉没有问什么,只是乖乖照做。 “好了回去吧,等我下次来再看,你们也别来看,掉价。” 今天跟着你出来放风的不少,有些听了你的话有些蠢蠢欲动,知道你是在说今日那位“袁公子”,想要一探那位的究竟。 “今天还有什么行程?” “没了。” “那就先回楼里,把郭嘉叫来。” 等回去时,郭嘉正靠着沙发扶手慢悠悠搅动着咖啡,留给你一个背影,听见你来了也不起身,只是侧过来一个角度,半抬起眼来看你。 “啊,这么早把我叫过来,广总,可是叫我好等啊。” 你看着他那张有点虚,但笑起来又很好看的脸也不发火,只是走近一点捋着他那夸张的流苏耳坠子。 “早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等这么久也是你该。” 郭嘉没有躲开,甚至顺着你迎了上来。他的头发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又多又顺,偏偏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不像是能养出这么好一头乌发来的人。 “说吧,袁氏那里怎么你了。挑有用的先说。” 玩好了耳坠子,你也起身坐到他对面。一杯清茶送了上来。 “喂,我说,一点都不关心我受了什么苦?可真是……” “第一句废话,你还有两次可以说。” “好吧好吧,当初那件事,袁基有份。但他具体插手了多少又知道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他还是慢慢悠悠说着,甚至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丝毫没有被你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影响。 “这次也是,拜访的那位是这一行里公认的名家,他老人家又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你和袁公子能在一个公交车站会面也正常。不过……” 郭嘉恰到好处的停顿,你迫不及待接上话音。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这不是袁基有意为之,对吗。 “毕竟两个人在同一时间拜访一位名家的概率,是可控的。” 郭嘉还是维持着他那淡淡的,一直有之的笑容。这个笑可以是真心的,可以是令人看不透的,可以是轻蔑的,可以是舍生忘死的。 你看着他的笑,仿佛听见他那飘飘然的语气在耳边,在说——广总,真是聪明呢。 “所以当年,他究竟查到了哪里。” 当年。真是一个难以形容的词。 当年。 是两人共用一把伞却遮蔽不住任何一个人,双双成了落汤鸡的台风雨来的那个傍晚? 是在国外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却依旧能巧遇又巧遇? 或者是更早,在了解到这个人是“袁氏”的长公子而去算计他的那个思索良久的夜?或者是,同时送出的一对情侣对戒、两个人为一份ddl对坐的头脑风暴、烛火中的拥吻。 或者是,国外雪夜中你的幻梦。 当年。 国外的夜似乎格外漫长,雪也是,长久到四季不分昼夜颠倒。就像感情。 那段时间公司和研究所的事情都压成一堆,就算有傅融的帮忙你也依旧需要进行大量的对接。一开始你买了一箱贝果,等那一箱吃完之后觉得再这样下去会营养不良,所以又买了一箱开袋即食——营养版。 有时候会感到厌烦、无力,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再度爱上了喝酒。 然后在深夜回家后发消息等对面回复时睡过去又惊醒。反反复复。 袁基就在那个时候到达了你的梦里。 他的到来是一剂良药。 不算温和的良夜与心怀愧疚面对的人。也算绝配。 雪地中晕倒的一瞬间你有过“就这样死在无人知晓的异国他乡也挺好”的想法。但又想了一下,阿蝉等不到你等下回来找你的。再说,你还要回去,回去之后的广陵,回去之后的绣衣楼,回去之后的,袁氏。他们都在等你。 终究是要回去的。 雪子落在眼睛里了,你索性把眼睛闭上,正面仰着感受雪簌簌的落下,落在你的面颊、耳廓、嘴唇。 然后有人走近了。 谁都没有说话。 面上雪子的触感停了。你睁开眼。 是袁基。 长久的沉默。 把眼睛闭上,打算就这样再休息片刻。反正离家不远了。就这样再休息片刻吧。 怎么可能是他。现在三月末,估计他还在忙着,忙……很多事,就像自己一样。怎么可能在这里。 卡其色大衣也挺适合他的,淡淡的,摸起来手感也一定很好,他的审美一直是在线的,就像,加了特别多奶的咖啡。不知道有没有戴围巾,这里挺冷的。 “……袁基?” 没有人回答。 你继续闭着眼睛,絮絮叨叨,“诶我说这件衣服颜色挺适合你的,我好像还没看你穿过呢。” ……没穿过什么呢,没有穿过这个颜色的大衣?还是没能等到穿这个颜色的大衣。 “我有时候也在想,要是没有遇见过你就好了。” 说完这一句,你又转头朝向那个方向。 “居然还在。我不至于出现幻觉吧……难道这两天熬得太狠了?看来结束这一期得好好睡个两天。” 把手抬起往那个方向勾了勾,示意那件卡其色大衣再靠得近些。 没有反应。 “这个幻觉也不行啊,都不能按照我心意来。” 仰起半身,把手往后一支打算起来,不知道哪里又手滑了,整个身子侧翻过去。你哈哈大笑,“果然应该好好睡一觉了。” 袁基过来了。 “这下倒是过来了,但我也不想让你现在过来啊。” 他站住了。 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嗯……你应该蹲下来。” 蹲下了。 于是顺手拉住他的大衣领子,亲了上去。衣服的质感果然很好摸,毛茸茸的但不会到处飞毛。 是温热的。 “……袁基。” 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问他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该说有点想他。有点想哭,雪子依旧簌簌地下着,你却哭不出来。 那个夜晚你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 有哭嘛?有笑嘛?是回家了还是在hotel?有没有更亲密的?袁基的嘴唇很软,就像他说出来的话也是软软的,这你是知道的。同样的,他的骨头和话里隐藏的东西是硬的。 总之就是一个幻梦。 07PWP “袁基…… “是你吗。” “袁基。” 大雪落下了。 你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来,还不忘捞上刚刚被丢在一边的伞。 今夜的风雪格外的大,两个人在雪中沉默地行进着,无名指勾住的伞在身后按照行走的频率晃出规律的曲子,睫毛上也落了雪,令人不由得想起一句来自古老的东方的爱情诗句。 就这个晚上吧,就这样什么都别管。 脑中天人交战了一路,最终在你示意袁基把你侧过去开门的时候也还没得到什么结果。 你并没有为他指路,但此刻已经顾虑不上那么多了,比如袁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会知道你的住址,这些都是谁透露出去的。 你只知道此刻唯一的出路是他,最好是他的唇。 于是你像很多年之前那样,借力攀上他的脖子,吻了上去。不该去外面的酒吧喝酒的,这是你吻上去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大衣、毛衣……你把他抵在进来的第一道门上索吻,呼出的气又急又重。 又突然想到袁基应该不怎么喜欢酒气,你用力挣了两下从他怀里下来,却还是站不稳。 从始至终袁基都护着你。 “脱了。” 你活像个点了男郎的金主,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前胸,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洗手间。 漱口水刚刚吐完就看见镜子里袁基站在你后面。 “出去。” 你又接了杯清水漱口。抬眼再看袁基依旧在身后不动。 索性转过身来靠着洗手台看着他,冲他吹了口气,“喜欢吗,绿茶味的。” 他还是站着没动。 “哦,记起来了。我们还没分手来着——做吗?”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到袁基哪里了——扑面而来的正宗绿茶气味彻彻底底笼盖了你。 接吻。从舌尖开始一路向上,划过虎牙、上颚、又打个圈回来。想要证明些什么呢,证明虎牙是尖锐的,上颚是不平整的,人和人之间是脆弱又坚固的? 你试图推开他的拥抱来提醒他换气。袁基停止了一秒,又吻了下来,甚至开始引导你向他索取些什么。 你被他亲得双腿发软,一个劲往后倒。袁基见状拎你起来坐在洗手台上,往你双腿之间分了一条腿进去卡牢,又接着亲。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大脑晕晕乎乎,要呼吸……你对准他的嘴唇撕咬了下去,血腥味随着清冽的空气同时充斥着你的口腔和鼻腔。 袁基那双淡漠的眸子对准你的眼睛,你不敢去看他,只好再次闭眼吻了上去。 不要被毒蛇盯上。 “还记得我吗。”这是袁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刚想说些什么,话语却全被堵在他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我很想你。” 大衣被褪去了。 “你想我什么……哈……想我的绣衣楼吗。” “大衣……不要沾水,”你身上这件还是刚买的,要是坏了你有够心疼一阵子。 “湿了吧?” 他还好意思说,明明知道自己接吻时一被刮擦到上颚就会难受,偏偏腿还被用这种具有主导性的姿势分开。 “就像以前那样,好吗?”他啮食着耳廓,湿湿热热的气息伴着他近乎诱惑般的语气。 当初伏在苹果树上的蛇也是这样说的——只要吃下禁果就会拥有无上的快乐。 双腿根本就合不拢,大腿内侧的软rou还被一次又一次刮擦着。袁基的手不是很安分,于是你也相应得去动他的衣服。 然后——然后你被脱得只剩一件内衣。袁基的气息也彻底乱了。 “要在这做吗?还没试过吧。” 你们之前基本都是在柔软的地方,最过分的一次也不过是被压在窗上,甚至还隔着一层窗帘。 “不喜欢对镜吗……不过我喝酒了,没力气的哦。”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袁基有些绝望地想着。 流水的声音响起来了。你被袁基抱在怀里,几乎分不清是他的臂力还是自己的体重,进得又急又快。偏偏你又较着一股劲不肯叫出来,发出变了调的哼声。 不用观察你的变化,每个敏感点他都清楚的知道,甚至知道你不能受凉,所以往常都是在柔软舒适的地方做的。 他从锁骨吻下来,亲亲你的乳晕,又翻了个面开始一路吻你的脊椎。 “袁基……!” 他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凉薄而温热。 就像,化掉的雪。 然后雪水落了满身。 莲蓬头唰的一下落下热水。你被他颠得难受,又实在没有力气推开他,只好小小声凑近他喊他的名字。 袁基、袁基。 袁基把你顶在浴室的瓷砖上,热水淋在背上,顺着身体滑下。 “士纪……袁大公子……” 不知是哪个称呼愉悦到了他,他颤抖着射精了。 热水淋下来,细细带走一切脏的凉的,带走一切……本该带走的东西。袁基的手指依旧在你体内扣挖着,下面似乎有些肿了。 今夜势必和很多个夜晚重合。 08. 袁基再一次造访了你的梦境。 你听见自己这样问他,毫不犹豫毫不斡旋地问他。当初绣衣楼出事,他究竟参与了多少,参与到哪种程度。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失望或者震惊,甚至隐隐有种知道一切必定会发生后得到确切结果的那种释然。 所以小广——你像母亲那样称呼自己——你在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就在袁基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你惊醒了。 闹钟震动了起来。 今日是事宜还在等着你去处理,还答应了要去和原来的旧部商谈。 台风雨依旧在下着,今年不知怎么回事。 G:抱歉,今日有事务安排了 G:不如等这周六再约? 上一条消息是袁基约你再见一面,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当面聊聊。 袁基:周六下午两点,离岸小筑? 对面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G:OK,我会准点到 绣衣楼里人越来越多,你往私人医院跑得也算勤快,张仲景依旧是那句下次记得别来找他,每次一见到你的伤就头疼,也不按医嘱调理,身体能好就怪了。 你笑嘻嘻地答应,“那不如直接住我那里,还能盯着我吃药不是。” 在写档案的手一停,他推了推没度数的镜片,看了你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恐怕我还得给自己再开一副平心静气的方子。” “最近听说你又痛了?再把那个药续上。” “老毛病了,我自己的问题。” “嗯。所以记得好好养着,不能砸我的招牌。跟阿蝉说了,记得按期来复查。” 从医院食堂出来已经过一点正,你看了眼时刻表上的安排立刻动身去下一个地点。 “欢迎收听今日的交通之声,台风竹叶已过,下一个台风就马不停蹄地接上了,那接下来到来的台风名字也依旧很有特色……” 离岸小筑。离岸之后,要往哪去呢? 由专人引着进门,一路上到依旧是多年前的风格,是你们两个都偏好的。说来也怪,明明两个人表象出来大相径庭的性子,内里确实一样的,一样的“真”也一样的“假”。 袁基早已坐在落地窗旁煮着茶赏雨。 除了你们两个之外,又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你顺着他的话坐下,可能是台风天的缘故,今日的天黑估计等不到六点后了。 “那……” “我去看过了,”你抛出一个答案,尽管他什么都还没问,“祈福的那个红绦……我过得挺好的。你应该知道。” “正好那段时间我去那里做交换生。” “那我还应该感谢没有在开学第一天就在那里见到你。” 又没人说话了…… 袁基把茶推到你的面前。 茶盏还是你喜欢的样式,你拿起茶盏,抬头望向另一侧。 “那天,多谢你。” 哪天? 他在雪中把你抱回家之后的那天?次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没说分手于是补个分手炮——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还是初见日那天的伞?又或者是生日惊喜、头脑风暴、ddl时的无微不至? “呵……”他发出了自嘲式的笑,听起来快要有些不真切了。 就像他现在问出“那你爱过过吗,在这无数的时刻里,有过那么一份真心吗”,你的回答只会是“当然”或者沉默,长久的沉默。 他只是看着你微笑。 就像他也说不清,当初为什么会向你斜出那把伞。究竟是因为知道对方的打算从而想要掌握主动权,还是更多的……真心? 他知道,知道你的有意为之,知道你们两人的身份注定会走到那么一天,知道当初许诺过的任何海誓山盟不过永恒的一瞬,转眼成空,沧海桑田再无法回到原样,是他痴心妄想,是他动了情。 幸好,幸好。 立场是真的,算计是真的,在真实的一切之中,至少你也曾在对他的话语里有过那么片刻真心。 所求谶纬只为真心。 而你也恰好有那么一份真心。 于是漫天神佛应允了他的真心。 “袁基、学长。”你听见自己这样称呼着他,就像很多年以前,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过那样。曾经的你们甚至认为还有以后,很多个以后。 虽然现在你们也确实再次相遇了,就像两根交织的线,相遇、纠缠、分离,而后又再次相遇。 这当然也不算最后的最后,最多只能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就像书页中章回与章回之间的连接的那页,上面通常会出现不是很长的一句话。袁氏和绣衣楼依然对立,时间才刚过去多久,你们认识的人也都还没有访遍。 台风雨依旧漫天飘扬,黄昏爆发出最后一刻的绚丽,天一点一点暗下去了,可以预见,而后黑夜中不再有月光,只是伴随风雨起舞的沙沙作响的树和被捶打的窗。 而此刻谁与谁比肩而立?不重要了。 此刻你们从未相遇从未相爱从未相离。你不再是绣衣楼的楼主,他也不是袁氏掌门人。除去世俗枷锁,除去姓名,除去自我。 只是你和他看了一场黄昏的台风雨。 章节目目录 一一个宁静的午后 设定:原著向,同原著设定广陵王第一视角。 可以接受→ ———————————————— 喝完中药嘴里都是苦的,就算吃了喜欢的蜜饯也根本去不掉味。 你有时也会想,楼里这么多药罐子,每人每日两餐就能把楼里腌入味了。 调理肝气郁结的偏甜,师兄心情好了还会多放点甘草压一压,心情不好就该多吃点甜食;调理脾胃虚寒的偏苦,若是你要服用也不问喝不喝得下去,白术的量先翻一番再说。 不如干吉的血来得好喝。 等用一口巫血吊住命之后慢慢得调养,比起开颅放血种种疗法还是喝药来得最为温和。 有时你也会温着药在书房,等着谁来和你一道处理公文,两人像举杯对饮一般碰碗,举起来一饮而尽。自然喝酒是不敢的, 然后喝点白水漱口又塞一口蜜饯。 陈登还是不肯放弃他的生鱼,使君子汤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只不过你喝药的时候他用得也勤些;王粲有时发虚,也喜欢拉着奉孝往书房跑,喝完药再蹭口蜜饯,也不知他们两个是怎么聊上的。 张邈来得最为勤快。 有时刚把碗推一边打算等片刻再喝,他就来了,把伞“嗒”地一收。 还没走近就能闻见他身上那股被药罐子泡过的气味。 门被推开,阳光晃得刺眼。 “等凉了药性就过了。” 倒催得比张仲景还上心。 他总是一年四季都带着他那把伞,下雨了自然要撑伞遮风避雨,出太阳了也要,珍珠粉敷着可不能让太阳给晒坏了,阴天也要,以备不时之需嘛,万一等下就放晴还是落雨了呢。 蜜饯吃多了也会牙疼。 你一把打掉他的手。 “都吃我三颗了,再吃下去叫师兄给你开副治牙疼的,叫他少放些味甘的,这样病才好得快。” 他故作夸张地把手搭上你的额头。 “天爷,药也没喝坏脑子啊,怎么小金鱼开始乱吐泡泡了,我们张首座知道你对药理这么解读?” 喝完的碗盏很快被收走,午后阳光斜进来,倒是到了该午休的时辰。 今日的文书云雀批完一些放在左侧等你浏览,剩下需要你亲自回复的堆在右侧。张邈的书案挪到你旁边,也是摞着厚厚一堆竹简。 室内寂然无声,惟有细碎的尘土在光束里翻滚。 需回覆的不算太多,云雀的用词也愈发准确。你抬眼打算放松一下,又发现身边人也没什么响动,小心翼翼侧头去看。他捧了卷在读,没再写点什么。 ——处理好了? ——今日送来的已好了。 他凑了过来,两个肩膀贴在一起。 “嗯?”带着些鼻音。 ——有些困乏了。 ——要去榻上吗? ——不了。这样靠会就好。 你有时也会想,张邈的衣服太白了,反光得你有些头晕。 蜜饯压下去的苦味又泛上来。 不知道张邈嘴里是否也一直是白术的苦味。 双唇触碰的一瞬间,几乎有些不切实际地感觉,整个人快要飘起来,飘向比远方更远的远方。 张邈的嘴巴比他这个人来得要软许多,如同刺猬带着绒毛的肚皮。 他张着嘴喘气,说了一句话,两个人都笑起来,胸腔震得发烫。 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