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乙女】红豆麻薯大红袍》
章节目录 Part A 和前男友出差,但我心里只有老公
Part A 和前男友出差,但我心里只有老公
与前男友乙骨忧太一同出国处理特级任务并非我所愿。
近来事件频出,人手严重不足。即便尴尬,我也不好对分组调配指手画脚。拖着行李出门时,棘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后,只小小声说了句:“明太子.....”
他一副居家打扮,比临街中学里的学生仔还要嫩。刘海用小皮筋扎成小一束,额头光洁,发际周围小碎发毛毛将本就巴掌大的脸衬得更小。下巴短,收得急,一点小尖,俏得像只猫。偏圆的下垂眼里蓄满忧心忡忡的不安,委屈得很。
我知他担心我安危之余,还怕我旧情复燃。于是亲吻他唇边咒文,给他承诺:“等这次回来,我们就结婚吧。”
蓦然睁大的双眼里瞳孔地震,他卷翘的睫毛眨了又眨,像乱了阵脚的小蝴蝶。红着脸蛋,紧抓着我的手,一连点了好几下头:“鲑鱼!鲑鱼!腌鱼子!”
雀跃之情溢于言表。不好讲话,只好又凑上来吻我。亲得很认真,小动物一样地舔,麻麻痒痒,搞得我心软成一滩糖水。
正值情浓意切,余光扫见他身后半阖的那扇窗。窗帘没有拉,隐隐得见一抹白衣黑裤的身影仓促掠过。我心头一紧,转瞬想想那人看没看见也不算什么事,毕竟与他毫无干系了。
走神片刻,又被轻啄了两口。
眷恋地摸摸棘的侧颊,我想这两情相悦的滋味儿真美妙。
出门没走几步便在楼梯拐弯处看见了乙骨。
他的脸颊与耳尚存几分未被凉风吹散的薄红,想来先前窗外的人是他了,也不知瞧见了多少。不过他这人向来循礼且善解人意,怕是一眼便马上撇开脸,匆匆避开。
除开前任的身份,从学生时代一同经历风雨至今的好友更符合我们现在的定位。对先前那点尴尬避而不谈,我冲他浅浅一笑:“早晨好,乙骨前辈。”
他抓紧肩侧背刀的绑带,无名指上被养护极好的旧指环在阳光下仍旧熠熠生辉。将游移在地面的眼神收拢,这人黑白分明的澄澈鹿眼定定望住我,与我略显生硬地客套:“早上好,纱织。”
拎着箱子下楼时,我拒绝了他想搭把手的示意。他有他一贯的礼节善心与念旧,我也有与前任保持距离的分寸。这点差异从我们对彼此的称呼上便能一目了然。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在耳鸣的影响下并不震耳,身侧的乙骨却频频看向我。假装没有看见他手中捏着想递过来的口香糖,我侧过脸去,从一小格窗专心往外看。
随着高度的上升,地面建筑由立体变作平面,像交错散乱的小拼图块。平稳飞行时,已抵至云层之上。窗外翻涌的云海生光,片片连绵相交,仿佛将神明宫殿掩藏在了视线不可及的天边尽头。
盯久了眼睛酸涩,一想到十几小时的飞行时间又觉难熬。闭上眼假寐一阵,昨夜与棘胡闹到后半夜的恶果开始发作,怎么转都腰酸背痛。手背一凉,睁开眼,除了手边多了个小枕,还有便是乙骨那张脸凑得未免过近了。
撞上我不虞的视线,他抿了抿唇,透出一股手足无措的局促感:“我只是看你睡得不舒服,想帮你关窗,调下座椅。”
墨黑的发丝垂在他额角,配上他苍白肤色与眼下浅薄青黑,显得忧郁脆弱。他有一双楚楚动人的鹿眼,表达情绪受伤时,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过见多了便生出抗性,我将枕头物归原主,回以礼貌生疏地答复,“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他惯爱无差别关照人,给人留有幻想的余地,到最后又露出困扰的模样对自作多情的人道歉。这就像喂人一颗棉花糖,结果里面不是香甜的果酱,而是扎嘴的玻璃碎。
将窗罩拉下,失去最后一缕日光照耀,机舱这一隅陷入昏暗。乙骨眼中眸光随之黯淡下来,抓紧枕头,撤回安全距离。从早到现在遭遇了几番拒绝,好性子的他还是展露了温柔笑颜,温声细语道:“那纱织先休息吧,需要什么再和我说。”
他这副将自己放至极低的姿态总将我拉扯回当初那段囿于怪圈中的失败恋情。皱着眉将外套的帽子盖在脸上,眼不见心不烦。
许是睡前闷火,即便睡下了,梦也断断续续,不踏实。
梦里又回到旧年恋情开始的日子。
乙骨是在祈本里香离去后的第三年年末接受了我的追求。
那时窗外落着漫天大雪,屋内灯火昏融,拼酒的大家歪歪斜斜倒了一片因为任务晚到的他还保持着清醒,被酒怂人胆的我拉去了走廊。
听我颠三倒四地讲完喜欢,他低头沉默了好久。久到我尴尬地摆手打算让他忘掉,这人才重新抬头冲我微笑询问:“我可能还没有办法完全走出里香的影响,这样也可以吗?”
面对他难得流露出的脆弱姿态,我一时沉迷,抓住他的手大言不惭地保证:“没问题!我可以陪着乙骨前辈一起慢慢来!”
读过几本书,看过几部剧,偶尔驻足观望下别人正经历的痛苦。大多数人在开始前都觉得自己可以,我不可避免落了俗套。
封闭性较好的走廊里暖气怡人,两边墙面镶着相对应的木质格纹纸罩灯。朦朦胧胧的光晕映得他眉眼清隽柔和,露出的清浅笑意暖人心窝。在那昏了头脑的时刻,我以为他漫上脸的红晕是动情,却忘了他才饮过几杯温热薄酒。
廊外风雪正盛,可这封闭的廊内既瞧不见,也听不到。
醒来时仍处于封闭的环境,空气里有饭香弥散。空姐推着车询问前面的乘客选哪种餐,亮堂堂的炽白灯光照得我眼疼。
眼皮干涩,喉咙冒火,迷迷糊糊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水。没有瓶盖,对口便能喝。沁凉淌过微麻的口腔,顺着喉管滑下,浇灭那点闷在体内的不适,也唤醒运作迟缓的大脑。
身上层层叠叠又多了一条薄毯与一件大衣,将我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用水润了润唇,到底还是没张口,感觉说什么都是徒劳。但衣物这种浸染满满私人气味的物品还是要还的。不然每个呼吸都闻见,到头来烦躁得还是自己。
接过大衣抱在怀里,乙骨眼中含笑,不知怎的他心情看上去不错。
随意用了点食物,我便开始找东西打发时间。飞机上左右就那点娱乐活动,电影看到男女主牵手的地方我开始想念棘。
假如此刻身边坐着的人是他,想必这一趟飞行不会如此乏味。可以将两座间的扶手移上去,躺进他怀里。在灯光灭掉,整个机舱暗下来时,去咬他唇,将手探进他衣裤内作乱。想必他会慌乱报出一通饭团馅料的名称,最终只能拥紧我,钳住我的手,吻到我失去作恶的气力。
光是想想,心情便好得唇角都抑制不住上扬。
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外套下的手却被一抹温热小心翼翼地触碰了。擅自摘下我的耳机的男人倾身压过扶手,凑到我耳畔耳语着问:“纱织,你冷不冷?” 他呼在我耳上的热气在过冻的环境下带来持续烧灼的烫。
黑暗中外国电影的色调不复之前那般朦胧清新。暗光浮动,男女主挤在沙发一角以暧昧的姿势喁喁私语,没过几秒相缠的视线升温,闭眼吻在了一起。
另一侧的耳机在他手上,我撤回被他覆住的手,就着单只耳的音效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不予回应。
“纱织......”
左耳耳机播放着主人公接吻的浅浅喘息,右耳是乙骨意义不明的念念呢喃。
异样的过界感油然而生。
我干脆关了电影重新用外套盖上脸。
藏在里面也没什么睡意,但闭上眼就可以想起棘吃饭团时面无表情鼓起来的小脸蛋。又想结婚后生个与他长得相像的小崽子,一大一小该有多可爱。
章节目录 Part B 每天对死去白月光说话的前男友与要碎了的我
Part B 每天对死去白月光说话的前男友与要碎了的我
2.
飞机降落滑行时,我刚拿出手机就被乙骨连着手一并按下了: “还没停稳,晚点再开机比较好。”
前后几排有个别乘客打开了窗板,阳光从斜前方洒在他脸上,照出他眼里一片真诚。
我抽出手,敷衍地点个头,算是应下了。直到排着队准备下机时才打开手机将安全落地的消息发给棘。不断有人从上方取行李,队伍移动缓慢,乙骨被身后从座位里挤出来的乘客不慎推搡到紧贴在我身后。
他身上还是旧牌子洗衣液的熟悉味道。过去与他一起时,我无数次沉迷于这气味,像小狗一样埋在他怀里嗅来嗅去。现在再闻见,好像也只是普通的香皂泡沫味。
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间,他伸长的手臂落在我左前方的椅背上。呼吸落在我头顶,隔着衣料,隐隐感受到他胸膛里的心跳。这是一个类似拥抱的姿势,让我回信息时有点心不在焉的别扭。
“是因为还在热恋中吗?纱织和棘的感情真好。” 话音到最后,低得近乎消失。
我调低手机亮度,没有回头,一边打字一边回话:“快结婚了,到时候分前辈多点喜糖。” 后方呼吸一滞,我用余光瞥见他握在椅背上的那只手骨节立现,用力到发白,手背上交错的筋络也变得明显。
若他无旁的心思,这便只是一则值得祝福的喜讯。若他还想再与我重归于好,这便是我给他的委婉拒绝。
队伍渐渐开始松散,乘客们往前去的步伐加快。他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失了言语,像只木讷的背后灵。其实我有在等他与我讲句“恭喜”,却一直没有等到。
看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以后你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心里装着别人的人。”
当时只是随意一瞥,却不想像是瞥见了命运的一角。后来我遇见的,便是心里装着祈本里香的乙骨忧太。
他初次站到我面前时,我被情报有误的二级咒灵当地鼠砸。整个人匍匐在凹陷的地面,正打算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接下又一次捶打,雪亮的刀光划破夜色,晃花了我的眼。
那个将我从东碾到西,从三层直直打落到一层的咒灵瞬间破碎成无数微小的粒子,随风消散。随着帐被撤除,月光从破落的窗洒入。乙骨只身立在那收刀,一身再简约不过的白衣黑裤,却成了烂尾楼里最靓的风景线。
“还站得起来吗?”转身问候着朝我伸手,他眼露关切,温柔得一塌糊涂。
仰望着这张白皙秀气的脸,向来大胆的我一时竟情怯到不敢将自己指甲断了半根,满是血污与灰的手搭上去。
“失礼了。”
见我像是吓傻了一般呆呆愣愣,他干脆俯身直接将我从地上抱起。
于是,往后所有心动都始于最初的惊鸿一瞥。后来在许多个不想归家的夜晚,我都会设想,假如当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别人,那我是不是也会喜欢上那个‘别人’。
可惜没有假如。
乙骨前辈作为特级术师,通常不需要同伴一并出任务。然而,那段时间涉谷事件刚过去不久,风波还未完全平息。出任务大多是前辈与后辈两两组队,既可以进行指导,又可以保障像我这种小废物的安全。与同期悠仁他们相比,我的实力就是名副其实的吊车尾。
五条老师曾在两校交流会上大力拍拍我的背,对歌姬老师哈哈笑着说:“上一个和纱织一样弱的还是歌姬呢~”
无论是战斗,还是感情,我都是个耿直的努力型选手。在告白成功后,曾一度沾沾自喜,果然付出了就有回报。却不想,告白成功才是痛苦的开始。
不是所有一往直前的努力尝试都会得到皆大欢喜的结局。给人多点时间留点念想苟延残喘,再一如当初所料想过得那般惨淡收场,这绝望的滋味才够彻底。
就好比游轮沉没,没有淹死的人抱着木板最开始会庆幸自己这份好运。直到抱着那块木板被冰冷的海水抽走最后一丝体温,幡然醒悟自己注定成为一抹海上游魂。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那份好运。
在与忧太交往的第三年,他还是会在半夜坐到客厅去,对着自己无名指的指环讲话。
一墙之隔,我听不清他低声诉说些什么,但那絮絮不断的声音里满是缱绻柔情,仿佛他们之间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墙上挂着的时钟里秒针嗒嗒地走,我抱着被子望月亮,每一秒都是软刀磨心地凌迟。
出生于普通家庭,不缺父母宠爱的我从来都是好脾气的姑娘,也不乏被爱所纵容出来的天真。与被人人称道的恋人同居后,我的脾气却渐渐变得跌宕起伏。
他仿佛有用不尽的善心,宛如人间圣父,势必要将温暖光辉照亮周围每一个人。他的外套可以披在任何一位觉得冷的女性身上。他可以搀扶或抱起任何一位被吓到腿软的受害者。
乙骨忧太总是很忙碌。不止因为他是特级术师,还因为他总在帮忙分担其他人的任务,接受其他人的求助。简而言之,他是个中央空调,还是个心有白月光的中央空调。
而身为他恋人的我无可指摘。
因为人是我要的,路是我选的,是我自己大言不惭地承诺要陪他一起。在感情里主动开始的那个人连想吵架都下意识觉得理亏。
即便他不介意像只刺猬那样满身尖锐的我,也会上前来耐心拥抱亲吻着哄我,但我介意。没有女孩子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与其对恋人恶语相向,还不如不见他。
我渐渐开始厌倦回去那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家。早先借住在野蔷薇与真希前辈那,但一近深宵,忧太就会找来。
那时是冬季,昏黄廊灯照出四处飘飞的细雪,就连不远处灯光闪烁的霓虹灯牌都显得寂寥。他冷白的肤被萧索的风吹出浅薄的红,一双湿润的鹿眼温顺得让人心软。抿着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打扰了,我来接纱织回家。”
伸手不打笑脸人,先前同仇敌忾的伙伴们在他友善的态度下一个比一个不自在,三两句就把我供了出去。
“抱歉,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像家中闹脾气小孩的家长,一身寒气的他进屋拉住我的手,就连眉梢都染着歉意。
什么话都被他讲了,我再多说任何都是苍白。回去的路上,他牵着我的手,偷偷看我好几眼。始终没得到我的回应,神情趋向低落。
“我哪里做得不好,纱织可以和我讲,但不要不回家好吗?”
十指相扣,他无名指的戒指膈得我指骨隐隐作痛。有时我也会想是否因为我不够爱他,才无法包容他始终念着已离世的旧人。
但我又想也可能是太喜欢了,才无法忍受感情里任何一点瑕疵的存在。翻来覆去都是我占有欲作祟,这教人如何讲。
面对他忐忑的眼神,我恹恹点头。情绪早已拖拉着消减,剩下只有想盖着被子好好睡一觉的倦怠。
都怪我被月光迷了眼,让自己落得有口难言的狼狈境地。
不好意思再去叨扰好友,也不愿叫远在老家的父母担心,只好特意去接偏远地区的任务。
结束后漫无目的地在陌生的大街小巷里游荡。天色暗下来就随意找间居酒屋,撩开布帘,踏入一室喧嚣亮堂的人间烟火,心情也能跟着好起来点。
春日末尾正是赏紫藤花的好时节,我在和歌山附近的餐馆碰见了狗卷前辈。面无表情的他独自一人淹没在人群里,高领遮住下半张脸,上前几次想展示手机上的内容都被其他人挤开。
眼看他孤零零地走去角落蹲下放空,于心不忍的我站到他面前,开口询问:“棘前辈,一起吃午饭吗?”
微风拂过,他额前浅亚麻色的发丝被吹开,仰着一张白净的小脸,望向我的双眼中沉淀着漂亮沉静的槿紫。
“纱织。” 不知是不是太久未见的缘故,我竟从他唤我名的平淡语气里听出了点委屈。
高专三年,与他一同出任务的次数最多。我的术式较为鸡肋,可以探取做了提前标记的物品,因此被五条老师赠外号‘纱织A梦’。
常常作为工具人,跟着需要喉药,喇叭等琐碎物件的棘前辈出门。直到毕业与忧太交往后,见面的次数便少了,渐渐也就疏远了。
此刻看着他埋头打字的熟悉模样,不免心生怀念。
「最近是没有好好吃饭吗?」将屏幕展示给我,他略歪着头,眼露关切。
我想我一定是瘦了很多,才让许久未见的他都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态。于是打起精神撑起个还算灿烂的笑容,打趣着回道:“是啊,所以棘前辈要请客吗?”
从口袋里直接抽出钱包递到我面前,他低头盯着我讲:“鲑鱼。”
前辈未免过分可爱,可爱到我接过他的钱包心甘情愿请他吃了顿烤rou,最后却只从里面拿走了一枚五圆硬币。
在异国的便利店弯腰拿瓶装水时,那枚被红绳坠起来五圆硬币从我衣内滑出。携着我身体的残温,落在冰冷的白瓷砖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捡起来才发现是绳结松了。将硬币握在手里,忽然感觉有点心神不定。
那一闪而逝的异样感无法捕捉,我定定神重新打了个两个绳结将它挂回颈间。回过头,正好撞见乙骨隔着货架慌张撇开脸的模样。明明已经是男人的年纪了,年少时那略显怯弱的少年文气却保留了下来。
从前情绪上来时,总被他身上这股无辜的受害者气质激得更上一筹。往往只能深呼吸望向别处,努力压制着不去发作,闷得自己心肝肺都疼。
好在从前也只是从前了。
想着我摸了摸颈间那枚温热的硬币,无声长吁了一口气。
章节目录 Part C 大胆!区区一个前男友凭什么质疑我和我未来老公的爱!
Part C 大胆!区区一个前男友凭什么质疑我和我未来老公的爱!
3.
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很受欢迎。
被这边接应的工作人员簇拥住时,他朝不远处的我投来顾虑的眼神,似乎在担心我心情会不好。
从前我很在意,总会费力挤进去抱着他的手臂试图宣誓主权。因为这样的环境与旁人审视般的打量总让我觉得与他之间仿佛有难以跨越的天堑。
迷妹千千万,作为他恋人的我其实本质上与她们没什么区别。其实也就运气好点,近水楼台先摘得了月。人群散去后,患得患失的我总要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委屈地嘟囔:“忧太明明是我一个人的。”
他摸摸我的发,似是而非地说:“安心吧,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这话刚听时,心里淹了蜜。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将这点甜挖出来品,越品越古怪,却怎都想不明白古怪在哪。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下,棘直视着我的眼对我说:“我只喜欢纱织。”
我方得一份晚来的明悟。棘这才是对我诉说爱语,而当初忧太那话却不是对我说的。
是对已经离去的里香,还是对他自己?我不清楚,但也懒得再去追溯这桩旧事。
如今,时过境迁,迁的也可以是心境。面对相似的场合,被挤到窗边的我只有对wifi密码的渴望。
原谅纱织A梦是个平平无奇的恋爱脑。才分开二十四小时未到,对恋人的想念就已占据了我贫瘠的大脑。它们张牙舞爪地捶打我每一根神经,在我脑中大呼小叫着要看未来孩子他爸。
窗外天灰,飘有小雨,窗户上蒙了一层薄薄水雾。闲来无事,我试着用指尖在上面画一个Q版的棘,结果线条歪歪扭扭,最后只有刘海勉强能看。心虚地擦掉,刚准备在旁边画一个新的,便听见身后乙骨唤我名。
回过头,他已从包围圈脱身,手里拿着资料与两张房卡。想起从前他每次在人群中一副微笑中带着些许困扰的窘迫表情,我不禁挑了下眉。
这不是挺快就能结束了吗?
这地方位置偏远,不但wifi断断续续,就连通话讯号都不好。
未来孩子他爸的漂亮脸蛋在手机屏幕里卡成了色块模糊的ppt,只好困倦地窝在被里与他发单调的文字信息。
夜半时醒来一次,不是很清醒地将身子往后拱,结果没拱进温暖的怀抱,差点栽下床。心情断崖式下跌的我隔天一早得知收集的资料不全,还需要我们自己去追踪特级诅咒的踪迹的噩耗时,表情顿时丧成了简笔画。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为了早日归家,我憋足了劲儿每日早出晚归的寻找线索,却都一无所获。任务进程拖拉到过去半个月还未寻见特级咒灵踪迹。
我盘腿坐在床上对着只有一格信号的手机发呆。刚来那几日还能轻易发出去的消息,现在已经发送失败了三次,正在尝试第四次。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像定点闹钟。
下床趿上拖鞋,打开门便看见乙骨堵在门口对我温温柔柔地笑:“晚上想吃什么?”
不尽快找到诅咒将其祓除,周围的一般市民随时有可能遭遇不测。向来最为人着想的乙骨现在看上去却一点也不着急。
怪异感从心底冒出,我用指甲抠了抠木质房门,脑中思绪乱成找不到线头的毛球。总爱假装路过的同事已有几日未出现了,早先常有碎语脚步声的走廊变得幽静,此间仿佛只剩我与他两人。
抬眼留意着他每一丝面部表情走势,我叹了口气说:“这任务我不想做了,你联络其他人补上吧。” 闻言他露出了诧异的眼神,随即转为纵容的无奈,皱起的眉间搀着苦恼。
“纱织......”乙骨叹着气唤了我一声,欲言又止后改口道:“那任务就交给我吧,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这是完全正常的乙骨忧太式友谊。
流露出少许疲累之色,他用手掌按了按后颈,抬手时旧戒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打消我最后一点怀疑。
我放松下来耸肩笑笑澄清,“开个玩笑而已,才不做逃兵呢。”
眼前人长身玉立,怔愣后跟着我徐徐展开了笑颜。寂黑的发,苍白的肤,幽邃的眼,一切冷調的沉郁皆在昏黄廊灯下融晕了温雅。
他低眉顺眼地说:“那就好。”
这段插曲让晚餐变得融洽,至少不再是彼此缄默到令过路人都不禁噤声的气氛。
乙骨将那份切好的牛排递给我时,毫无征兆地开口问我当初与他分手是否是介意里香的缘故。我接过后,盯着rou块的纹理失神了几秒。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两年多,物是人非,也没什么不好拿出来讲的。
“唔,有这部分原因,不过主要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吧。”
在一起统共小四年时间,得到的欢喜算算要比眼泪多得多。但回想起来,他其实从未吝啬将关爱施于我。
任务结束回来要给不善厨艺的我做饭。晚上熟睡常被肚饿的我拱醒去弄夜宵。深冬零下的气温跑出来找闹脾气的我回家。看烟花时会将个头稍矮的我整个抱起,放在臂弯。不论是什么需要纪念庆祝的日子都有好好记下,比我还心细几分。也会站在化妆品柜台前,面对各种口红露出遭遇大难题的纠结眼神。
……
似乎与他就这么岁岁年年的过下去也不成问题,毕竟谁人都知后续蜂拥而至的大把时间与岁月终将淹没过去的刻骨铭心。
游荡在大街小巷的日子里,我踏足过无人打理的神社,也坐在树上看过夕霞漫天的日落。最常路过居住区的围墙,听闻别人家的笑闹争吵,驻足凝望其中灯火与窗上憧憧人影。
考虑了好久,终究没过去自己这关。
里香陪着忧太走过了最深刻的不完美,以至于后来我遇见的是一个尽善尽美的爱人。有时不免觉得自己像是窃取了别人宝物的窃贼。借着旁人家的灯火照亮今后脚下的路,日日夜夜怎得安心。
抬眼撞上乙骨怅然的视线,在一点点酒精的熏陶下我没有吝啬善意,笑眯了眼与他讲:“总之,那几年还真是给前辈添了不少麻烦。”
将这盏灯放回那间主人不归的空屋,求的终归还是自己的圆满。
他唇瓣微张后又抿下了,没有再与我说什么,只是一双眼不愿离我。偶尔视线撞上,又敛下长长眼睫,一副心事重重,有口难言的模样。情情爱爱向来一叶障目,从前沉迷他独坐愁城的气质,现在与他同坐一桌,只觉得饭都不香了。
趁着外界信号满格,我低头用齿尖磨咬吸管,指不离键盘地与远在大洋彼岸的棘发信息。
窗外天色渐黯,偶有车灯闪烁。许久未发一言的乙骨轻叩台面拉回我的注意力。他虚蜷了蜷手指,目光从我的手机上掠过,再落在我莫名晕红的脸颊。漆黑瞳仁里隐隐有捉摸不透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又归于空寂。
手里手机振动,在我低头查看之前,他神情郑重地问了一句:“纱织难道不觉得自己对棘的感情有点问题吗?”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面对质疑,我没有回话而是先垂眼查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新收到的信息。
「我很担心纱织和忧太在一起情绪会不好,所以已经定了后天的机票。」
这边乙骨顿了顿,又继续说,“我们分手后一个星期,你就和棘交往了,但你明明不是容易移情别恋的性子。”
将小狗撒花的表情发出去,敛去唇角笑容,我用舌尖抵了抵齿内侧,语气平静地反问:“所以呢?棘也是你的朋友,你现在是在怀疑他当初对我做了什么吗?”
端坐在对面的人眼神一改往日的优柔寡断,目光炯炯地断言:“因为是朋友,所以不是怀疑。”
言下之意便是肯定。
先前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餐厅欢快的美式乡村小调也无法阻止我与他的眉眼透出讳莫如深的冷凝。
早在谈感情时,乙骨性情柔软,对我一贯是溺爱为主。而我又是先动心的那个人,自然事事都按下性子,尽力不争不吵,顺着他来。
这种摆到明面上的争执近乎从未发生过。他望着我的眼里染上焦灼,像是在看一个执迷不悟走上错路的小孩子。
指尖拂过手机屏幕上棘的头像,我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心沉。转眼盯住玻璃杯上凝结的细细水珠,片晌后开口感叹,“这么揣度朋友可不是件好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从餐厅踏出时夜已浸至全黑,天上不见月,空气里充满草木泥土气味的潮意。薄风不携凉意,吹到皮肤上反留了点粘腻,想来是今夜有雨。
乙骨低头跟在我身后,脚步追着灯下我的影子,不知又在思虑些什么。
章节目录 Part D 前男友半夜送奶,多半要作妖
Part D 前男友半夜送奶,多半要作妖
4.
直到我洗完澡,雨还未落下。
敲开我的门,已经恢复清浅笑容的男人递给我一杯温奶。突如其来的闪电将他清秀的面容凭空映照出了一丝诡谲,这一瞬不知怎地,我没有伸手去接。
见我这般冷漠,他也撑不住笑容,不经意间又泄露了少时贫弱的气息,像只耷拉着脑袋丧气的犬:这只是用来道歉的。”
“如果之前说的话让纱织不开心了,纱织就忘掉吧。”
他的瞳仁如孩童那般生得极黑且圆,澄黄的灯光落入宛如星子,眸光流转间,闪烁的情怯藏也藏不尽。
最终牛奶还是收下了。
坐在床边我小口小口啜着奶液,想起他晚餐所讲的话,心绪冗杂难明。
时间早晚会将我对乙骨的爱意打磨平淡,我只是走了一条捷径。分开那年的冬日,熙来攘往的东京街头,路过珠宝店时瞥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戒指。就那一刹那,头脑被情绪刷成空白,眼泪淌了满脸。
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我和那个曾经在睡前幻想过无数次给我戴上戒指的人分开了。他每天都有多喜欢我一点,可是被父母娇惯的我太小气了,耐心也不够。无论多纠结苦痛,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选择止损,从而必得失去的难过。
周围路人瞧过来的眼神各异,或惊诧或同情,最多的还是好奇。每多一眼都像是在往我肩上垒一块磐石,重得我往前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玻璃映出那张花了妆的脸,真丑,丑到我无地自容。
分手的后劲比想象得要大。就像小时候上学整日想着发烧可以不用去念书,结果真正发烧,头疼欲裂时却受不住地想快点好起来。
可这是一场无法吃药痊愈的高烧。烧得我整日失魂落魄,什么祓除诅咒的技能都忘却,只会无能为力地流泪。连母亲的视频都不敢接,只能用工作忙碌的借口推辞掉。
于是那天夜里在小酒馆,狗卷前辈打字询问要不要帮忙的时候,就好像递来了根救命稻草。伸手摸摸他纯净双眼,感受着软软睫毛扫在指尖,捉着希望尾巴的我又怕他遭受咒言反噬。
“大芥。” 话音落下,他将我的手牢牢握住,拨开我蜷着的手指,将喉药放到我掌心。
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每一个音节都仿佛雨滴重重打在心上。意识到即将失去的强烈不舍让我欺身捂住了狗卷前辈的唇。
他没有停止发声,而是将我的另一只手也按下,并捂住我的泪眼。视野只剩一片黑暗,沾了清酒的薄唇贴在我耳边替我作出了决定。
“一觉醒来后,你不再喜欢乙骨忧太。”
“纱织,睡吧。”
最后我听见酒馆老板招呼客人的声音,听见客人们酒后絮语,听见碗筷杯碟碰撞,还听见前辈与我说“晚安”。
闭眼再睁眼,一颗沉甸甸的心终于比一片洁白的落雪要轻。
少女情思再深也比不过一级咒灵。
两天后的新年聚会被灌了太多酒的狗卷前辈就能抱着我,口齿清晰地叨叨:“金枪鱼蛋黄酱,金枪鱼蛋黄酱......”
小脸红扑扑,失焦的双眼水水润润。
我还在思考这应该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复读机,五条老师已经唯恐天下不乱地拍手讲“恭喜”。
那次聚会乙骨来得格外的晚。酒过三巡,拉开障子门去洗手间,在走廊遇见淋了满肩大雪,黑发与衣衫半湿的他。
见他脸色苍白,眼眸深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我将手中昏头带出来的温酒壶递过去,笑容如常地招呼:“前辈不介意的话,先喝两口暖暖吧。”
其实那时候还没有与棘在一起,但乙骨或许恰巧只听见了零星的开头,没有听见后半的澄清。只有在意才会解释,可惜咒言清空了我的心。与接过酒壶的他擦身而过,心绪平静得诡异的我第一次没有回头。
睡前一杯热牛奶助眠,不知是传言还是有科学依据,总之我确实很快陷入了沉眠。睡意昏沉睁不开眼,好像又听见了棘的声音。
“请多喜欢我一点。”
“明天也请想念我。”
“再多喜欢我一点。”
“......”
常年只说饭团馅料的他音色动人,在我睡意朦胧时逐字逐句都悦耳。
假如我不喜欢棘,他提出这些要求,多是要被反噬的,然而现实却是他连喉药都不需要咽一口。在他第三次偷偷摸摸附在我耳边用咒言细语让我多喜欢他一点时,我亲了亲他的侧颊。
“纱...纱织......”
面无表情的棘猛地坐直身子,眼睫乱颤,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想要解释,但又只能打字,手忙脚乱不慎摔了手机,最终还是认命将手机搁到了一旁。
“喜欢纱织,很早就喜欢......”
那双情动的眼盛着潺潺爱意的柔光,比春末煦阳下盛放的紫藤更让人移不开眼。
谁能拒绝一团甜津津的奶香麻薯?我爱不释手地摸摸他滑嫩嫩的脸蛋,笑眯眯地应道:“可以再贪心一点,这是作为男朋友的特权。”
他的视线慢慢移到我刚舔过的唇瓣,呼吸乱了拍子。
吻很轻,贴着唇瓣,连呼吸都屏住,像是生怕惊动花瓣上的露水。
闭眼前望着无星宿相伴的静静圆月,直到最后一丝月光湮灭,却嗅见了雨水湿黏的气味。
晴夜怎有雨落?
落雨声偏偏不绝于耳,敲打着我纤细神经,势要惊人好梦。闭眼睁眼这须臾功夫,吻我的竟不是同一人,教我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觉怪诞。
深海无光多是极黑的景致,乙骨的眼里是便是这么一片不见光的幽邃。闪电劈开天际,将黑暗中苍白秀气的面容映得鬼气森森。
重新闭上眼,听着闷闷雷声,我想我一定还在梦里,不然纯爱片怎会变成鬼片。
装睡显然不是上策。
偷亲的话,浅浅一吻这事还可以心照不宣的揭过。偏偏快被缠吻至窒息,身上人还不收敛,沾上欲望的喘息愈发的重。
我睁开还有点干涩的眼,眨也不眨地盯住乙骨。
“我不是故意的......” 吻过后气息尚且不稳,他声音很小,像是对我讲又像是自言自语。因惶然而睁大的双眼藏不好欲念挣扎,惊切望着我,无辜得像只奈良的鹿。
也是奇了,这年头偷吻的比被吻的表现得要更加忧怖。
我坐正身,将一个枕头揽至胸前,语气没什么波澜地讲:“前辈可不是会对朋友的女友出手的性格,刚才这事我就当你梦游了。”
听着这话乙骨捻了捻被角,神情恍惚又落寞。片晌后,他低语道:“是棘先这么做的。” 说完眼中芜杂又添了少许委屈与怨。
倦怠与无力在脑中肆虐,我敛下眼,放轻语调同他商量:“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雨夜电闪雷鸣,盯着我的眼太黑,沉默下来让人瘆得慌。坐在床边的人隔着枕头将我抱得动弹不得,一张脸深深埋进我颈窝。房间里只剩下错落的雨声与交叠的两重呼吸。
“不好。”他声音压得低哑,因为情绪冲击,还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颤:“你要和我分开的时候,就是这么拒绝我的。”
窗外雨势倾颓,窗帘被风扬起。我想起我是在两年前的圣诞节提出的分手。
乙骨向来不太擅长接受他不想接受的现实。当时我情绪四处冲撞,存着让他也不好受的心思假惺惺地讲,“...是我自大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只听了这个开头,他的笑容就变得勉强,温声打断道:“时间不早了,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看着他恳求的眼神,我心中升起某种囫囵的快意。
“不好。”语气坚定,又带着点报复的轻快。一番周折,这拒绝兜兜转转竟又倒回我这。他呼吸的热挠得我颈部皮肤有种说不上来的痒,这是个糟糕的姿势,但我被桎梏得结结实实,像只无法翻身的乌龟。
迫不得已,我只好摒弃我那点虚荣心,盯住天花板坦诚道:“其实不关棘的事,是我当时难受到受不了才让他帮忙的。”
感情是麻烦玩意儿,沾上后人话总要百转千绕,不能好好讲明白。好在我的那部分被消除得干净,什么说不出口的话如今都能讲了。
乙骨撑起身用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我额前的发丝,他的视线落在旁处,梦呓似的说:“纱织你错了。”
“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于情于理别人都不应该插手偏帮的。”
这么说也是个理。
我还没酝酿好回话,他的视线又转了回来,凝在我脸上,忧郁又情深。
“我们原本可以解决问题,重新在一起的。”
章节目录 Par骨t E 守贞前男友变得过于下流了 (乙骨H)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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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Par乙t F 乙骨视角番外:腐烂的橘子上
Part F 乙骨视角番外:腐烂的橘子·上
0.
乙骨忧太比高专的任何人都要更早见过松本纱织。
1.
因为校园欺凌,中学时他是药店常客。药店是隔壁院子里一对年迈的老夫妇在经营,两户人家只隔着供一人通行的窄巷。
暑假过半的某日清晨他醒来时听见窗下有笑语声。撩开窗帘的一角,他与里香一同窥见了甜蜜的小姑娘。
仙台气温温凉,大暑也不至于过热。
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小白裙,她露出的皮肤却在艳阳下白到发光。盈润的,充满生机的光泽。怀里抱着一只猫,那猫趴伏在她怀里,乖巧地攀附着她的颈。她正笑着与隔壁奶奶撒娇,桃花眼下两抹卧蚕,光是看着都让人不由地欢喜。
原来是隔壁老人家的孙女,叫纱织。
似乎是与父母闹别扭了才独自跑来爷爷奶奶这小住些日子。
猫咪比人要敏锐,察觉到他与里香的窥视,挣扎着从小姑娘怀里跳下来呜呜地朝着这低吼。
眼看她要往这边瞧过来,忧太慌慌张张将一角帘放下。背靠着沁凉的墙面,汗津津的手抓紧薄被。回想她被夏日光晕朦胧的面容与笑,他呆呆地想,这样的女孩应该很受欢迎吧。
2.
确实很受欢迎。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她又爱开窗通风。时常听见她与朋友视频或是通话,声音倒不似外貌那般甜,拖长音时有浓重的戏谑感。质感不薄,也不尖锐,听得人耳朵痒。
可惜是个音痴。
拿着化妆水的瓶子摇头晃脑唱起歌来简直......动魄惊心。
里香都不愿受这摧残。见它硬把庞大的身躯塞进衣柜里,竟有种可怜巴巴的既视感。再看一眼隔壁自顾自陶醉在歌声里的小姑娘,真叫人忍俊不禁。
她偶尔兴起会踮起脚尖来模仿芭蕾舞者,结果翩然跃起时撞到桌角,只能抱着小腿在地板上打滚。动静忒大,把旁边眯眼的闲适猫儿吓得跃起跑走。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纵使傻气也使观者心情愉悦。
乙骨深知偷窥是件失礼的事,但他需要避开群体的日常太过无趣。难得寻见这么点趣事,几番内心挣扎后实在割舍不下,只好得过且过地安慰自己并没有瞧见逾矩的内容。
小半月过去,再看她从衣柜里拿出几套衣物,面露纠结拿不定主意。趴在窗沿上的乙骨已经会托着下巴,随性地想颜色艳丽的比较衬她。转念又觉得颜色浅的裙配上白色蕾丝也会很好看。
瞥见她开始脱衣物,便什么都顾不上想了。赶忙撇开视线,盯着自己身下没有花纹的纯色被单。暑气燥热之下,少年白皙的脸颊有红晕洇浮开来。
3.
周末傍晚独自从超市拎着食材出来,乙骨遇见了几个不友好的同窗。
被堵在小巷子里失了些钱财,那几人散去后,他扶着电线杆,低头拍拍裤子上的灰。
真倒霉,这个月的生活费又不剩多少了。
他正因愁绪失神,视野里忽然出现了少女大簇绒花般的裙摆。
双足穿着细带蝴蝶结凉鞋,没有被遮住的脚背上有嫩青色的脉络,露出的白嫩脚趾上每个指甲盖都泛着贝母似的微光。
是隔壁家的纱织。
大脑条件反射性地给出来人的身份,全因他早晨在脑中帮她挑得就是这一身。远远见她穿着这身出门,那时心中生出饱胀感,像个傻子一样笑了好久。
“这是你掉的吧,你还好吗?”伴着问候递到面前的是一颗橙子。
不知是那颗橙子太大,还是她手太小,看上去握得一半竟有些费劲。她做了很可爱的美甲,似乎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主题。
脑中思绪斑驳的乙骨迟迟没有抬头,弯着的腰好像也没有力气扳直。浑身血液仿佛都在横冲直撞地往脸上奔涌,将他的清醒冲刷得半分不剩。
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女迟疑着放轻声:“......需要帮忙吗?”
察觉到里香开始躁动的乙骨一声不吭地后退几步。最后埋着青紫的脸再看一眼她指甲上的金色怀表图案。舔了舔唇上裂口,吮着血腥气,像兔子先生那样疯了似地往云霞弥散的方向跑走。不知不觉去到了离家好远的地方,直到月亮升起来。
他沿着来时的路一瘸一拐地往回走,里香跟在他身后,庞大的身形遮住月亮的光,也罩住他瘦长的影。
4.
那次落跑后乙骨再也没掀开帘角去偷看隔壁的小姑娘。
游戏机的音效盖住了从隔壁传来的声音,他赤着脚走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给自己冲了碗速食面。
暑假很快就要过去,窗外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夏日祭烟火的声响。他盘腿坐在小桌前,视线停驻在自己无名指的指环上许久,屏幕的蓝光照亮他苍白的脸,与眼中空寂的死水。速食面的热气一点点跑散,赶在口感彻底变坏前,乙骨抿唇努力笑了笑。
在只有他与里香的空屋里,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我开动了。”
夏日收尾,新的学期很快就要开始。
隔壁家的纱织在某天他还未醒来的清晨又抱着她的猫离开了。
宛如一场少年幻梦,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梦中跌宕起伏。
5.
被困的后辈名为纱织,松本纱织。
因为情报有误,以为有幸存者,所以独自进了帐内。在踏入帐时,脑海中捕捉到旧影的乙骨垂着眼眸思索,兴许是同名。
尘灰散尽,月光照亮她狼狈模样。灰扑扑的脸上一双花瓣似的眼睛清亮,望过来时招人得很。倏忽间那花瓣坠在心上,他想起过去他沿街走了很久的某个夏夜,天上月同今夜一般亮。
是隔壁家的纱织。
她没认出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他,毕竟那一面被他埋头藏了过去。
见她呆呆愣愣不回话,乙骨的心情忽然变得极好。他俯身将旧梦从满是尘土的地上抱入怀中。
由衷庆幸,好在那时没让她瞧见正脸。
6.
与较为早熟的里香截然不同,纱织身上尽是被生活宽宥善待的天真。
家庭圆满,友人纵容,举手投足间都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才有的娇憨劲儿。走在街上只要心情好,她便能毫无顾忌地哼唱跑调的乐曲,也能蹦跳着踩出乱七八糟的舞步。
有空时路过美甲店会拉着野蔷薇与真希一马当先。将手高举在阳光下,一边欣赏染上桃色黏上月牙亮片的指甲,一边笑眯了眼说:“我打咒灵和我做美甲不冲突呀。”身后紧跟着出现了指甲黑银,一脸自信笑容的五条老师。
在cao场训练时会突然拿起路边捡的树枝与棘绕树对峙,扬声大呼:“此乃女子高中生与男子高中生的重量对决!今天我就要下克上!”
不看路的上蹿下跳,结局常常撞断老树,头晕眼花地瘫坐在地上哀嚎。
守株待兔,通常待得就是这类傻兔子。
......
总能让人笑起来的纱织还是很受欢迎,但她一腔少女心意都早早给了乙骨忧太。
每当别人提起相关话题,乙骨都会害羞地敛下眼,温声劝诫:“传这种玩笑话对女孩子不好。”
在人群里捕捉到她躲闪的眼神,平静无波的心里却不免有风起。深夜独自躺在床上,将五指张开,朴素的指环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微光。
乙骨不知第多少次想,只有里香是才是最爱他。
在他年幼无知时允了他承诺,又在被他诅咒后一直保护着他,到最后离开都还能笑着拥抱他。然而一觉醒来,每每视野中出现纱织的身影,他又下意识想摆出最好的姿态。
7.
喜欢一个人。
喜她颜色鲜妍,贪她蓬勃生机,向往她身上那份自己所缺乏的活气,无法抗拒她眼眸中含一汪绵绵秋水朝他看来。
这样的她又喜欢我什么呢?而我又有哪处值得她喜欢呢?
夏日树木枝叶繁茂,乙骨将落下巢的雏鸟送回树桠上时恰好望见女生宿舍的一角。
刚洗过澡的纱织正惬意地躺在阳台摇椅上晾她未干的发,鹅黄的背心,宽松的短裤。黑发如瀑,大片裸露的肌肤在阳光下呈牛乳白。他忽然记起邻居奶奶总在她睡前给她温一杯奶,每天要看着她喝下去才容许她关门睡下。
深思不定间,清淡的月桂香从旧暑的时光穿越而来,藏在周遭满萦的草木气味中,微风一吹便散去的飘忽不定。
克制地移开眼,乙骨从树上悄然落下。
他想,这是棘喜欢的女孩。
棘喜欢纱织。
眼睛藏不住爱意,偏偏他的着装打扮通常只露一双眼,而好姑娘纱织总是怕漏掉讲话只讲饭团馅料的棘。
往往关注太过,眼里就忽略了旁人。
这个‘旁人’,乙骨忧太也在其中。
既然喜欢,最该时时刻刻都关注的对象不应该是他吗?
轻易就能将恋慕的对象抛之脑后,纱织的喜欢未免过于浅薄了吧。如此作想的乙骨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个交头接耳的小脑袋,心上划过细微不适。撇开眼的途中却撞见真希似笑非笑的视线,不禁掩饰着低头伸手捻了下纯白领口。
指环擦过他的下巴,那冰冷的温度安定他的心。
没有关系的,里香。
反正他也不需要这份天真的慕艾。
章节目录 Par骨t G 乙骨视角番外: 腐烂的橘子下
Part G 乙骨视角番外: 腐烂的橘子·下
8.
纱织的喜欢是有分寸的。
她不会打破原则去盲目地祈求爱意,只会在适当的时候递上问候与关心。因为拥有的足够多,所以完全是以一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去单恋。
这让被单恋的乙骨感觉很糟糕。
很早之前他就想过,假如纱织对他告白,他会礼貌拒绝。然而,他在人前表现得淡然自若,好似一位风光霁月的温柔前辈,私心下想要抓住这份美好的意愿却顽强地生根发芽。
人们总在渴望自己所缺少的那部分,梦醒后残存的欲望提醒着将脸埋在膝上的乙骨,他也不例外。
一年,两年,三年......时间长得他几度怀疑纱织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她却在第四年的冬夜告白了。
酒意将少女双颊醺上燕脂,眼中溢满了青涩的恋慕: “喜欢......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乙骨前辈。”
昏暗的长廊里纱织和他站得很近,只要低头,就能吻到她发顶的距离。她说,虽然感觉希望渺茫,但她想努力一次。她说,如果给前辈造成困扰的话,实在抱歉。
既然知道会让人困扰,就不要说出来啊......糟糕透顶。他什么话都讲不出来。酒精将潜藏的渴望一点点挖掘出来,一颗心翻天覆地的无法自控。他应该拒绝纱织的,可她单单站在那,就胜过廊内所有灯火,灿烂得宛如白日焰火。
指腹自虐式地按压在坚硬的指环上,指骨泛起疼痛。脑中闪过许多与过去有关的碎片。有离开前与他道别的里香,有第一次带他出任务的棘,最终却定格在了那年夏日纱织递过来的橙子。
饱满的橘红色。
不可告人的欲望,抬不起头的羞耻,怅然若失的旧梦。
她本该腐烂在旧日琐碎又无关紧要的记忆里,此刻却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氤氲着水雾的含情眼眸,静静矗在这,比往昔落寞几分。
这表情,是快哭出来了吗?
拒绝的话,会很难过的吧。
于是星星点点的恶念如燎原之火蔓延,长大了的少年伸手接过了那颗橙子。这一回,连着女孩的手也一并抓住了。
9.
总要为当初自己一时冲动所做出的抉择而负责。
这段恋情也没少让乙骨难熬,明明想要拥有,但受制于内心谴责,连碰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她趴在那午睡,触手可及的距离。阳光将她肌肤照出清透感,将她面上极为细小的绒毛染成奶金色。乙骨俯身用指尖点了一下她的脸颊,滑嫩柔软,是春日花瓣的触感。没来不及回味,指环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负罪感铺天盖地织成网将他笼罩在内。
确认关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这种状态。
自己不敢碰,但也不想让别人碰。
深夜无法入眠,他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着与里香道歉,又皱起眉像小孩子找着主心骨那般诉说困惑。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祈本里香早已不再局限于爱人的身份,她变成了组成乙骨忧太的一部分。溶于骨血与魂,不分彼此。无法给出圆满的爱,因为心脏被生生割去了一部分。剩下只有那么一点,是他能给出的全部。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乙骨想从纱织身上索取的渐渐远超出他能对等给出的。
他清醒的知道这不是个好现象,但他又想起纱织当初说可以陪着他一起慢慢来。
两个人在一起好似调一杯温水,他的心有多少凉,她的心就得填补多少热。这样失衡的爱很磨人,越往后越让人看不见希望。
纱织拥有的朋友太多,心情不好便到处跑。被抛下的乙骨归家时望见家中空荡,无一盏暖灯。被风扬起的窗帘擦过他的指尖,他却觉得有无形之物勒住了他的颈。
意料之中,打从开始那天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纱织会抛下他。
站在门口垂眸盯着玄关处那双与他手长差不多大小的拖鞋,乙骨秀白的面上失了表情。
“里香,你说我们该不该把纱织找回来?”
屋内只有穿过窗隙的风声,纱帘被几度吹起又无声无息地落下。他却好像听见了什么,点点头,眼中划过一丝忧虑。
“确实呢,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10.
纱织越跑越远。
乙骨不出任务便会跟在她身后走上好久。看她蹲下身和流浪猫喵喵半天,看她踢着小石子往前走却差点被小石子绊倒,看她隔墙望着其他家的灯光神色怅惘......也看见棘趁她睡着,拾起她在阳光下好似坠了金的发尾,小心落下一吻。
紫藤花沉甸甸地垂下,阳光从花瀑的缝隙间撒落。不规则的光斑照亮沉默者与花同色的眼,其中沉淀着不容错辨的爱意。
站在树后的乙骨抚了抚心脏的位置。忽然很庆幸有年春日纱织饮醉酒抱着他不放时,他用被子将她拢好了。不让她定会后悔将珍贵的东西给了不值当的人。一切分离都是有预兆的,好比某一刹那捕捉不住的错拍心悸。他没有理由能将纱织留下。
在她推着行李箱从他身边擦过时,乙骨抓紧了桌沿,感觉如同溺水般煎熬。
“纱织......”
被叫住的姑娘回过头来,桃花眼红了眼尾,眼眸里淹了水。
纱织A梦,战斗时什么都有,生活里什么都会。是与七海前辈类似的优等生,就算不做咒术师,也能取得普世意义上的成功。
她是位极好的恋人,除了不擅长料理。烤个饼干烤出了煤渣,硬得一块掷出去直接砸晕邻居家的狗。给邻居道歉赔偿后,她抱住他的腰瘪了嘴,要哭不哭的模样又傻又可爱。剩下的被前来做客的五条老师收缴,并留下评价:可以尝试着当暗器类型的咒具使用。
每每想起与她有关的记忆,心情便会变好。
从前到现在,她都是点亮他晦暗生活的存在。
乙骨想低头亲亲她眼眸叫她不要走,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将用围巾将她纤白的颈一圈一圈地圈住。
“外面下雪了,多穿点。”就好像她只是出趟远门做任务。门外风雪肆虐,雪粒飘到面颊上,有细微的刺痛感,但离开的人片刻停驻都没有。
她的姿态向来好看,再生气再嫉妒也不会失态地大喊大叫。只会失望地深深看他一眼,然后留他一人在原地,自己去往别处。
失去琐碎物件的屋子变得很空,在冬日无光黯淡的天色下显得陈旧且寂寥。乙骨躺在沙发上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半晌后阖上眼,放任自己坠入白日深眠。
所有人按部就班的回归正途,没什么不好的。
11.
隔着一扇障子门,屋内笑闹声比暖气要烘人。
纱织递来的温酒还剩小半壶,乙骨靠在墙上浅尝一口。这个热度下酒涩味不明显,口感温和。断断续续喝下去暖意泛滥开来,但一想到递酒的人眼中那份欠缺了温度的关心,心又惴惴发冷。就地倚墙坐下,他低头盯住磨砂质地的酒壶,眼神渐渐失焦,整个人失魂落魄。
“里香,你看,她其实也没多喜欢我。”好似自我嘲讽,又好似恨恨埋怨。
这人性子温吞敏感,双鱼座那份神经质的纤细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遇事遇人都想太多,掰扯着揉碎了去想。偏执得想过几道弯,最终清醒的将真实扭得不成原样。
纱织与他分开的第一年,乙骨偶然听见真希与野蔷薇闲聊,才知道棘用咒言将纱织那部分的爱意消除掉了。
Delete,就像删去文档里的无用字符,轻而易举将与他有关的情感抹消了,再从空白开始与旁人相恋。
乙骨知道纱织当初与他在一起是昏了头误入歧途,却没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清晰地明了,她是真的觉得他是一个错误选择,分开后便迫不及待地纠正了。
他本克制着无意再回头,却有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每滴血液流经心房,都卷携了一星半点往下流淌,随着时间流转,渐渐遍布全身上下。从艳阳高悬慢慢走至云霞漫天。路灯未启,乙骨站在拐角残阳照不见的暗处,瞥见两个熟悉人影。
他听见她撒娇说她最喜欢棘了。他看见她踮起脚捧着棘的脸亲了上去。落日的光晕模糊了两人亲吻的模样,逆着光,朦胧又美好。
仓惶地倒退两步隐没进巷子里,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到错失的滋味。这些过度的偏爱与主动的亲密都是他从未得到过的。她也曾满怀情意地吻过他,阳光将她琥珀瞳色照得清透,她直勾勾盯住他,直到他招架不住地闭上眼。
对于纱织的亲近,他从不拒绝,却从不主动。后来她以为他不喜,就不再主动了。
不是不喜,其实称得上渴望。只不过在里香之后,要他再承认对别人动心真的很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笑乙骨忧太差劲,无法守好本心。他不敢主动去牵手,不敢主动去亲吻。
映出夕阳斑驳色彩的旧戒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往前,也缚住了他所有的以后。
12.
如果说纱织是乙骨的夏日幻梦,那么乙骨就是纱织的少女绮思。
童话故事经久不衰。
半轮月下,他将武士刀收起的利落身影,成了小女孩纱织的日思夜想。
情爱这种事说白了就是两相贪图。幻想磨灭没有谁对谁错,也没谁亏欠谁。平日里贪甜食个甘蔗还扎嘴呢,难道要怨甘蔗?
知晓这理的纱织先走了一步,独剩连一步都不敢踏出的乙骨困在梦中,踟蹰着望不见出路。
合拍的人一同往前,自然是走得快些。纱织并不介意棘用咒言让她多喜欢他一点,多爱他一点。在她看来,这是恋人间的情趣,是恋人别样的撒娇方式。
旁观者倒是觉察出点细思极恐。野蔷薇用食指戳着她脑瓜,恨铁不成钢地与真希讨论说:“纱织觉得无所谓说不定是因为她的思想已经被咒言影响,产生了变化。”
被点名批评的纱织捂着脑袋,在桌底小声辩解:“棘他不是那种人。”
“又不是在拍什么恐怖电影。” 扶额的真希说着望向玻璃窗外,倏忽间瞥见一抹游魂似的黑白。定睛一看,街边行人照旧熙来攘往,刚才那一眼仿佛是生了幻觉。
她扶好眼镜,改口提醒道:“总之,你还是多注意点吧......”
章节目录 Part 一H 狗卷视角番外: 今天也请多爱我一点
Part H 狗卷视角番外: 今天也请多爱我一点
沉默者只能将无法诉之于口的爱意封存于眼。
狗卷棘在春末煦阳下等到了松本纱织。
此前他已经在和歌山附近从早晨徘徊到正午,数不尽的行人游客瞧花人眼,终于寻见了曾在眼前掠过无数回的剪影。
她一如既往地爱护他,稍微做下遇见障碍的假象,便如他所愿来到了他面前。
手腕伶仃,瘦弱肩上负着的晴日明澈天光仿佛再添几缕便能将她压垮。虽然是笑着问候,眉眼间却笼着浅浅郁气。比起学生时代苹果肌透着粉的模样清减了许多,脸小一圈,眼就更明显了。背着光,澄滢滢的瞳仁浮了云翳,蒙住了星子。
少女时向往的爱人与她并不合适,一段充满挣扎与压抑的感情终于快走到了尽头。
尽管知道纱织从来都是有勇气开始,也不畏惧结束的人,他还是不想再多等下去了。生怕迟一步,只能徒劳用眼追着暗橘色地面上她牵住旁人的影,愣愣重复几年前雪夜不能言的心悸。
喜欢纱织到什么地步?
经年累月,他也不清楚滴滴点点蓄积了多么深厚的念想,只是习惯了。
与她坐对面,还是会将酱料碟子挪到远些的位置。她有年夏日同他在餐馆用饭,凑过来看他手机上的文字时不小心让蹭翻了酱油。不是什么大事,但棘记了很久她笑笑说“没事”又隐隐透露出懊悔的表情。低着头微翘的唇瓣自然撅起,弧度很小,像撒娇,又像索吻。
很少见的稀奇模样。
纱织不爱撒娇,遇见不如意也不爱诉苦。她曾讲,“在意的人如果不在意,很多情绪就算表露出来也无济于事。”
那时棘就知道了,她心有所属,但所属的人不是他。心绪低沉下去,却舍不得移开视线。倘若喜欢一个人,真是全身心都恨不得奉于她,连视物的双目也不再归自己所管。
“前辈,B套餐的盖饭还是要加蛋黄酱吗?” 回过神来面前是字体五彩斑斓的餐牌,纱织正从大大的餐牌后探头望向他。狗卷小幅度地点点头,刘海下水润的紫眸像极被雨幕稀释模糊了色泽的紫藤。
无害,柔软,眼睫扇动时泛着与幼生动物类似的懵懂。
念书时他个子就小,即便生长期过去,眼型偏圆的他还是美少年的模样。面朝明镜,常常觉得缺失了男子气概,却又暗自庆幸正因拥有如此弱势的外表,才博取了少女长达数年不变的关注与好感。
多年累积,量变转为质变,化作最牢固的信任,足以让纱织丝毫不戒备咒言的力量,在他身边像归巢倦鸟那般安稳入睡。
她眼下疲惫的色彩在越过窗棂的阳光下显露无疑,就连这一点也变得与忧太相像。有幸共渡漫长时光的恋人在彼此魂魄上烙下不可消磨的印记,就算分开,也不退转,好比滋味甜蜜的红豆浸过苦涩的茶汤,便再也回不去从前的过度甘美。
饭后在垂落的花枝间穿梭消食,大片大片浓郁的紫被风一扬,花瀑流动了起来。
角落黑白色的单调身影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狗卷轻扯住纱织的衣角。在她看过来时,指了指前方落着花瓣的无人长椅。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在无形间靠近,蚕食了她所有注意力。
不论爱意归属,只要寡言的他在她身边露出一丝弱势,她连余光都不会往旁处去,更别提回头眺望来时的路。若心之所向的少女情怀是无处可避的日月星光,那么深信不疑的怜爱便是哽于细嫩喉间咽不下的鱼骨。
「看上去很累,要睡一会儿吗?」
屏幕上是来自前辈贴心的建议,纱织没有犹豫,放松地靠上了椅背。在几缕交错的光束下打个了哈欠,闭眼前她有些犯迷糊地小声说:“这次也拜托你啦,前辈。”
【前辈】
她的分寸感往往在细微的方面都会体现出来,上一次从她口中听见那声悦耳的“棘”已是很久以前了。
体贴的人对于恋人的安全感都在尽力把握。可惜普通人的情感饱足在忧太身上并不适用,他不断推拒着爱意,内里压抑的渴求却比诅咒贪婪。
高领之下,印着咒文的舌尖抵了抵下齿,狗卷两瓣浅粉的唇一张一合地低语道:“睡个好觉。”
音色比寂寥雨声要柔和。
始终礼貌保持着一人位间隔的少女眼神变得空茫,泛着粉晕的眼皮在下一秒缓缓覆下。软软侧倒在他怀中,像被风吹坠的花。从未用咒言扰乱人的意志,但纱织看上去快要枯萎了。
指尖抚过她终于得以舒展的眉头,无声无息地变幻口型唤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地重复,音节滑过舌尖,化作比呼吸要轻的叹息。
“纱织,松本纱织。”
她初次站在他面前时,他第一眼看见得其实是腿。大片瓷白的肌肤在高专女生制服的深色短裙摆下太过招眼。
狗卷匆忙将失礼的视线上移,恰好撞进她眨也不眨的眼里。蕴着友善笑意,在他面上停驻多几秒的眼神好似柳叶拂过水面漾起层层外扩的水波般轻缓掠过。
看上去是好相处的后辈。
人与人之间的第一眼通常有着似是而非的预感,而后的磨合也证明了他们相性确实融洽。
一年级的后辈纱织喜欢可爱的事物。喜欢到面对畸形的庞大咒灵,举刀的手会抖,还是能义无反顾挡在假装受伤的前辈身前。
不同类型的人才需要不同的刺激法,五条老师往往在这方面的眼光极为精准。保护弱小,维护同伴,在纱织眼里远远比自身的存在要重要。
熟悉后她也坦率解释过,“其实怕得要死,只是狗卷前辈跌倒在地上的模样很可爱,让人很有保护欲,下意识就挡在他面前了。”
一窝猫崽中看上去最孱弱的那只,让人放心不下是常态。不过纱织太细心,回头寻他朝他招手养成了惯性。重复些时日,记住他的喜好与习惯也成了顺手拈来。无数次被放至首位,棘渐渐难以静心分辨她在生活中对他的额外关照是源于妥帖的温柔性格,还是她心怀别意。
“纱织真是偏心,就这么喜欢棘嘛。”
“没办法,毕竟棘前辈各个方面都很可爱啊。”
明目张胆的偏爱具有迷惑性。
那时懵懂,还未领悟喜欢与爱意的界线,不知正因为是前者,才可以轻易付之于口,不惧光明正大地回以笑容。直到来年盛夏,纱织从人群里挤到他面前将糖苹果交予他时,棘才抽丝剥茧般的明了。
她笑着看过来的那个瞬间,他竟不敢对视。接过竹签仅仅触碰到指尖都是手心会濡湿的战栗。跟在她身后,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舍不得移开,却在下一秒察觉到她有回头的意向,又慌张看向别处。
或许是因为当一切不受控地走向未知,人们会下意识地选择躲藏。
爱意的开始往往伴随着最忐忑不安的恐惧。接踵而来的,是自卑。
比起纱织喜欢的忧太,镜子里所映出的自己好像太过稚嫩了。盖住额头的刘海会不会过于厚重。生活里许多事还要麻烦纱织来照顾。
想像普通人一样和纱织聊天,可他除了饭团馅料,大部分话语只能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
“金枪鱼蛋黄酱。” 他在她面前说过许多次。
对着她面前冒着气泡的饮料,对着路边少年热血漫画的海报,对着广袤无际的晴日天空......其实都是告白啊。
无法鸣唱的歌鸲常常落脚于离她最近的枝头,安静地等候着她抬眼望向窗外。一年又一年,直到他们相识的第七年,期间也不乏追求者。控制不住地去比较,到最后只沦得更加落魄的难过。
好像谁也没有纱织好。
她连便利店的饭团都会剥好包装纸再递过来。顽皮时也会猝不及防地用术式拿出整蛊玩具逗人发笑。眼睛笑与不笑都蕴着情深,被注视着的那一刻,专注得好似变成了她最重要的人。总伸向他的手是最好看的部位。给他递过数不清次数的物品,也在人群里朝他挥舞过无数次。
指尖白里透粉,手背侧边隐约可见的脉络上镶着颗细小的红痣。掌心有练刀的茧也有旧年的疤痕,抚上去细嫩与粗糙交错的肤感令人上瘾。可他只敢在她睡着时握住摩挲,饮鸩止渴。
常常告诫自己那是忧太的恋人,却又抑制不住地想,忧太对她并不好。
食物放得时间久了会变质,感情也会。
少年赤诚的爱意困在心笼里,日复一日,终于扭曲变幻成了能从笼隙里蔓延出去的不可名状物。他很小心,也不敢贪心。在纱织意识昏沉间用咒言的力量包裹着话语,加速她与忧太的分离,索取她零星的爱意。
「最近很累吗?」
「忧太今天也没有陪在纱织身边吗?」
「纱织不想回家吗?」
「......」
无需直白地讲分开,委婉地督促她常想起那份满是裂纹的感情上的蜿蜒纹路,一切便会顺其自然地朝着既定的破灭发展下去。
是有怨意的。
曾穿过人群,笑盈盈喊他“棘”的心上人后来在他名后重新加上了“前辈”。曾说过不会和纱织在一起的好友在雪夜隔日,与他说了苍白无力的“抱歉。”那时反应不过来的茫然埋过稍长的年岁后酝酿成了口味冗杂的陈酒。
辛辣苦涩,终于回甘。
“今天也请多爱我一点。”
“请多爱我一点。”
“多爱我一点。”
“......”
每夜每夜地抱着恋人,在她耳边重复着类似的话语。他只得这一个机会,如何能不抓紧。
纱织是个好姑娘。
她对他本就持有牢固的信任与纵容,成为恋人以后更是毫无底线地溺爱。白日清醒时讲一句予她听,待她沉沉浸入醒不来的梦里,再重复到喉咙沙哑。
用得天独厚的相貌扮演天真,用不尽的言语织成牢笼。侵占恋人的同时,连她的认知与意识都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可以再贪心一点,这是作为男朋友的特权。”
一切都是纱织允许的。
阳光透过蒙了雾的玻璃窗,棘将一角擦拭干净,远远看见纱织拎着袋子的身影。
她今天会做他喜欢的饭团。
真好。
(完)
章节目录 PartH I 3p番外: 咒言地狱(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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